“为什么要和你弟弟合作?”郑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他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么?”
钟时意垂眼,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咖啡:“是宋钦说的。”
在被彻底制服的那一刻,宋钦状若癫狂,恶狠狠地说下次看到郑轶也会这样做,因为他们两个合谋毁了他。
之前因为弟弟病情不稳,钟时意几乎将这件事忘了,如今经过上午同医生的那场对话,他才恍然意识到,宋钦的剖白并不是全部事实,其中仍有一些未尽的留白。
一些于钟时意而言,很重要的留白。
因为他想知道,自己拥有的到底是一份怎样的爱。
*
离开咖啡厅时,天色尚早,钟时意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等到伪装成路人的许杉结过账,偷偷跟了过来,才抬步走向路边,招手拦车。
上车前,钟时意特地留心观察这回的出租车司机是个面貌憨厚的中年男人,架在挡风口的手机上,是一张温馨可爱的全家福。
他略微放了心。
“去哪儿?”
于是钟时意想起那天,在朦胧的睡梦中,他偶然听到弟弟打电话时提到的地名。
二十分钟后,他在一家疗养院再次见到了秦如锦。
与前面几次都不同,这回,秦如锦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上,肤色青白,素面朝天,真实地显出老态。
床边是几台大型设备,其中一台是移动性磁共振造影设备。
看见钟时意进门,她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显而易见是被提前告知过有访客。
“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秦如锦语气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她很认真地看钟时意,“小意。”
钟时意想起进门前护士向他叮嘱过的话,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这一刻悲伤占据上风,他只说出一句:“……多久了?”
“一年前发现的。”秦如锦笑笑,很不在意的样子,“我之前坏事做得太多,也对不起你,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钟时意张了张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并非是他憎恶秦如锦,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经过那些年被忽视虐待的岁月,以及前段时间那场堪称荒诞的闹剧,他忽然觉得秦如锦很陌生。
就仿佛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无法轻言关心。
秦如锦朝他招手,又拍拍身侧,说小意过来,陪妈妈坐坐。
钟时意走过去,却坐在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手落了空,秦如锦依旧笑着:“找我有事吗?”
但她没等钟时意说话,紧接着又说:“你这么着急过来,那一定是跟小瑀有关的事。之前他秘书来过,说他恢复得还不错。”
钟时意默然不语。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冲动了。
“所以,能让你找过来的只有那件事了。”
“你知道了吧。”秦如锦闭了闭眼,遮住眼底所有情绪,“他永远不能有孩子了。”
钟时意睁大眼睛。
虽然早在上午就已经知道,但如今被秦如锦这样说出来,仍有相当的冲击力。
“他自己去做的,我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那段时间我们在冷战,因为……他跟我说了一些疯话。”秦如锦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说他要回国找你。”
钟时意从秦如锦的表情可以看出,当时弟弟的话一定没有这样和缓。
“那时候我太着急,口不择言,把跟你说过的又同他讲了一遍,尤其是那个……你们会生出畸形儿的话题。但没想到……”秦如锦停了停,似乎这样才能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直接消失了。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没办法去找他,后来他再出现,是在钟家组织的一场宴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带着笑朝我走过来。我以为他想通了,也迎了过去,靠近后,他却往我的手包中塞了一张纸。”
“我打开来看。发现那是一张输精管切除术的报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