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四周一片清净,燕承宇抬眸望向钰钰,片刻后方低声道,“臣向公主请罪,是臣害得公主今日受了惊。”
蛮族自归属中原后,便做了附属国,燕承宇依着礼数自该是称一句臣。
他低咳了几声,胸膛霎时氤氲出一小片血色。
“臣治下不严才教刺客有了可趁之机,惊扰了公主的安宁。臣明日便会上书一封请罪信,以慰公主心。”
他的模样很是虚弱,然他仍是恭敬地请着罪。钰钰无措极了,直愣愣地立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张了张唇,干笑了几声,从脑中搜刮了些话本上写的句子,“无碍,大王子好生歇着便是。”
默了半晌,她又觉这样似是有些生分,便提裙近了几步,在燕承宇床边停下,在他裸露的宽厚肩膀上轻拍了拍,“此事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好生养着身子……这些伤,可还疼?”
燕承宇锋锐的目光自她身上逡巡过一遭,直瞧得钰钰发寒。
她心想着莫不是教这人一眼看透了自己的身份,钰钰不安地抬眸瞥了眼燕承宇,却见他忽而低垂着头,咬着牙从齿间漏出些许闷哼,“臣不,嘶不疼的,公主莫要忧心。”
钰钰心口蓦地咚咚直跳,教燕承宇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原就是学着凡人的虚礼,客气上一句。
然这人嘴上不认疼,面上却是孱弱得很,又是几声低咳又是蹙着眉似在压抑着疼楚。
钰钰凝着眉,思索了会。她试探着伸出手,掌心贴向燕承宇的背,虚抱着他,“乖?不疼了,吹吹便不会疼了……”
燕承宇愣了一瞬,钰钰身上那抹熟稔的冷香霎时袭来,他整个身子都蹦直了,深邃的黑眸倏地睁大,恍惚间似有几幕瞧不清晰的光影自眼前拂过。
钰钰见他不言语,葱白的指尖在他后背略过,温热的气息拂上燕承宇赤裸的上身,她轻柔地吹了几口气,问道:“还疼么?”
燕承宇滚了滚喉,长睫轻扫垂下一片阴影。他被迫埋在钰钰的颈窝里,听她柔声的轻问,卷着冷香的气息徐徐钻入他的五脏六腑。
钰钰自是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他们狐族若是受了伤,便会依着本能伸舌舔舐伤口。
然她现下替了那大梁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能再做出那等子不合凡人的行为举止,便克制了些,只抱着燕承宇,替他呼上些许气,好教他不那么疼。
燕承宇眸色微变,低哑着嗓子张了张唇,欲开口直说于理不合,却忽觉困乏,长睫颤了颤,身子倏而软倒靠在钰钰身上。
钰钰瞥眼瞧他紧阖着眸子,方收回了手,将人放倒在床上,又掖上了被子。
她不由庆幸自己是个会法术的狐狸,吹吹便不疼这话便是未开智的小狐狸都不愿信。
她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而悄悄施法,若非燕承宇的目光瞧得她心惊胆战,她亦不会出此下策。
0023 23.夫人,你说为夫说得是也不是
约莫是昨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行刺,教燕承宇等人放弃了毡帐,转而拉着大旗明目张胆的入了城住进了官驿暂做休憩。
而被俘获的蒙面人一早便服下了毒药,无一活口残留。蛮族将士便是再如何怀疑大梁做了手脚,也无任何证据。
钰钰一直沉默,谨言慎行的待在自己的厢房内。
青衣小婢也问过一两回可要去探看一番燕承宇,钰钰皆言否,或是令婢子借了厨房做了一二道养身的药膳给送去。
燕承宇亦是规矩地只隔着门早晚请上一次安,仿佛刻意似的忘了毡帐内的那一幕。
钰钰乐得清闲,耳听着身旁伺候的婢子晓得不少事。
譬如说蛮族的王都是要娶上两位夫人的,一为左帐大阏氏,一为右帐大阏氏,且以左为尊。
又譬如说蛮族素来有父死娶母,或兄死娶妻的习俗。好在蛮族王健在,她所和亲之人如今也只她一个正妻。
只她但凡问上一两句燕承宇之事,那些个小婢便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