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晓得萍萍下楼来迎,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三步并做两步,过街跨进驿馆。
萍萍提裙下楼,还剩几级台阶,眺见?柳湛,直接笑着跳下,一下跃过三级台阶。
“唉,慢些!”柳湛快跑两步,扶住落地的萍萍。今天他心情好,不自觉带笑,亦短暂忘却那?些骗来骗去的糟心事:“怎么还没睡?”
“怎么回这么晚?”萍萍几乎同时出声。
“事多。”
“我在等你。”
两人各答各的,声音再次交叠到一起。
萍萍咬唇闭紧,下回让官人先说。
柳湛盯她发笑,抬手摸了摸萍萍脑袋:“好了,现?在人见?到了,快去睡吧。”
“我说个事,说完就去睡。”
柳湛见?萍萍一脸严肃,心知?是正事,随即顾忌隔墙有?耳,正好二人所伫之处,靠近与庭院交接的拱门,是个风口,柳湛便扶了下萍萍胳膊:“有?风,先回房再说。”
夜风从两侧涡入,吹在萍萍身上,凉爽却不寒冷。过了端午送寒衣,现?在的风不用避的。
但她晓得官人是关心她,为她好,所以?没有?驳他的面子,反而笑着点头:“好。”
她随他穿庭院,过长廊,走?道?渐变狭窄,两个人并排可能会有?些挤,萍萍便慢慢落到柳湛身后。
两、三步,柳湛回头。
三、四步,他又后望,好像身后长了条小尾巴。
不要做尾巴,柳湛停下脚步,反手去牵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并排。
“会不会有?点挤?”萍萍缩肩膀。
柳湛把手挪到她腰间,紧紧箍着,身贴着身:“这样?就不挤了。”
萍萍一个不容易红脸的人这会也?红了,但身上依旧跟他贴得紧紧的,柳湛瞥一眼,被传染,耳根微热。
两个人到了房中才分开?,柳湛掀袍坐下,笑道?:“说吧,什么事。”
萍萍是第一回进他的客房,环视一圈,什么都想记住。
她在柳湛身边坐下,柳湛笑着就要抬手揽,忽听萍萍认认真真告知?:“今天馆吏大?人和我说,女医开?的药不能长期吃。”
柳湛臂倏一滞,萍萍不察,续道?:“因?为里面的附子是有?毒的。”她低头捶手,“得亏馆吏发现?及时,我才没有?受到伤害,真要好好谢谢他。”
说到这萍萍觉得自己福气大?,老天保佑,总能逢凶化吉。
她不自觉笑了下。
“既然有?毒,那?女医为何还给你用?”
萍萍一听柳湛问,就不假思索抬首望向他,等她觉出他声音阴恻愤怒,不同往常时,已经完全对上了柳湛不知?何时变得幽冷深邃,带几分狠劲的眼睛。
萍萍脸上笑意本能敛去。
柳湛紧紧锁住萍萍双眸。
她突然有?些怕,恍觉他审问自己,又像透过她问罪女医。
萍萍连忙帮女医辩护:“那?砒霜还能入药呢,附子大?毒,非用必小,吃几副是治病,吃几十斤才是杀人。”她怕柳湛又多问责一人,隐去蒋望回不提,“而且当时女医叮嘱过我,吃几天就要记得去找她复诊换药,是我自己忘了。”
刹那?间,就像雨过天晴,柳湛的表情突然变得极柔和,满目自责:“没想到我竟在做刽子手”
“千万别这么说!”萍萍打?断他并握住他的手,“你也?不知?情呀,我跟你说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以?后大?家?都注意点,遇到方子里有?附子的,要特别小心。”
柳湛移眸,在她脸上来回扫了两趟,沉声道?:“嗯,不吃。”
萍萍歪头靠到他身上,柳湛旋即揽住,两人谁也?没说话,十分静谧,只听得见?萍萍的呼吸声。良久,她低轻像在自说自话:“而且我愿意把性命交到你手上。”
既结夫妻,当作生死?之交。
轻轻飘进柳湛耳中,他想,好话人人会说,但世上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