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差一岁就八十啦!”

“那这三伏天?还是歇歇吧,”萍萍皱眉,“我们方?才路上就遇到另一位老丈中暑了。”

“歇不?得?啊,年尾税要比去年多捐三斗,田再一焦,愈发交不?上了!”

萍萍放眼四望:“如此大旱,能?否向官府反映,适当减免?”

她?刚问完,柳湛就伸手在她?身前一挡,笑道:“我娘子不?懂,老丈莫怪。”

萍萍扭头凝望柳湛,才后觉他问完年纪后一直没再说话。

他们帮了自己,老农也不?隐瞒:“减不?了啊,知州大人说这是圣令,如有异议便?是抗旨不?遵。”

萍萍再次看?向柳湛,不?说话了。

柳湛掏出一

张交子交到老农手上,老农旋即推辞:“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拿着吧。”柳湛浅笑。萍萍亦道:“老丈您就收下?吧!”

推拒两回,老农才千恩万谢收下?,二?人与老农道别后,沿埂折返,两侧本是水田却快干成旱地,柳湛突然就想起萍萍前些日子说烧月带奢费。

她?用的碎布条加草木灰,可当初他懵懂时?瞧见,宫里烧的是上好的白绢。

柳湛脚虽在走,人却思忖了一出又一出,直到田埂尽头,抬腿跨上去,才收敛心神。

“唉,这出的汗比晚上还多。”

听见萍萍石破惊天?言语,柳湛猛地侧首盯她?。

萍萍与之对视,那神情,俨然在说:你方?才都能?说力大不?大,我说不?得??

柳湛目光往下?移,见她?右手一直摆动给?他摇扇子,他抬起两手,一手在她?额上敲了个栗子,轻若抚触,另一手夺过蒲扇,扇在两人中间。

加注些许内力,风比萍萍扇得?猛烈许多,两人皆能?吹着。

黄沙道上,前面有挑担卖酒,也有卖饮子的。

柳湛问萍萍:“喝碗饮子?”

“好啊,我请你。”

“你请我。”柳湛笑呢,掏钱抢先付账。润州多梅饮,扬州人爱绿豆水,这里却只卖地窖浸凉的白水,美其?名曰冰雪冷元子。

想到萍萍月事已走,他允她?喝了。二?人伫在路边,柳湛原本打算站着喝,但萍萍捧碗蹲下?,他定定看?两眼,也跟着蹲地。

萍萍大笑:“你现在十足十像了!”

柳湛驳斥:“我卖面那会就像了。”他不再回避萍萍,探出一根银针试水,接着又在萍萍碗里戳了下?,方道:“喝吧。”

萍萍立马忆起那双银筷子,瞬间眼眶湿透,官人这六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端起碗挡住眼泪,不?叫柳湛瞧着。

察觉到他的目光看?来,她?赶紧用最稳最寻常的语气问:“现在种田到底要捐多少税?”

心里仍怜太子难当。

柳湛端碗瞧着官道:“田赋今年普遍从一成加到一成五分,多的要三成,那老丈应该只有两亩田,所以?加的是三斗。然后还有户赋、盐税、茶税、船税、桥税,今年都多多少少有加。”

萍萍想问为什么加这么多,却想起老农说这是官家圣意,又记得?柳湛叮嘱,三思后言,于是紧拧双眉,与柳湛四目相对。

柳湛碗递嘴边,喝了一口,三伏天宫里该当是凉亭冰块,浮瓜雪藕,摇扇十二?时?辰不?停。

忽闻远方?喧哗,萍萍和柳湛一同望去,黄沙中隐约叫骂声。

“快走!莫歇!”她?望见十余禁军拉车绑有巨石的太平车,赤膊经?过,后面紧跟监押的都官、提辖,但见停歇便?招呼藤条。

待这波车队过去,吃酒吃饮子的人纷纷议论:“这破石头有什么?好运的?”

“没见识的,那是太湖石。”

“嘘,别聊了,据说这是官家修皇陵用的??”

萍萍瞥柳湛,他朝她?轻点下?巴肯定,她?立刻明白为什么?要加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