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这方子抓了?煎。”柳湛不紧不慢道,垂着?眼皮,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也尝尝附子是什么滋味。只有痛上加痛,人才好些?。

喝了?七、八日附子,又不行了?,官家卧榻太子监国,柳湛端坐上首正同百官议政,忽地就往后靠了?下,脸变恍白,努力掐着?龙头扶手才稳住。

接下来上奏的是鄂州雨涝,范围不大,已及时处理并赈灾,未有人员伤亡,太子却当着?文武百官下罪己诏,要在这早朝上打自己板子。

一开始内侍不敢下重?手,柳湛遂强调一视同仁,不必留情。

那杖刑就开始一棍棍往他身上招呼,打得大殿鸦雀无声。有胆子大的官员余光偷瞧,太子背臀上全是血,眼尾泛红,微微分的唇却好像有几分笑意。

太子疯了?。

他们都偷偷地想。

唯有禁军统领蒋望回散朝后伫立垂拱殿西侧,等到勉力支持,极慢挪步的太子,蒋望回也不迎上去?,只待太子经过自己身边时,低轻说了?一句:“殿下这般要死要活萍娘子又看不到。”

是呀,派去?九州八方搜寻萍萍的暗卫都杳无音信!

他找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的赎罪!

要不是屁.股上都是伤,柳湛要跳起来,又想好个蒋希颜,自从上回砚台没砸脑袋砸的肩,晓得自己舍不得下狠手后,就开始可?劲蹬鼻子上脸,踩他痛处。

找不着?萍萍又怎样?

他还有回忆,博山炉里柑橘混了?安神香,一宿一宿追忆往昔,起初沉溺其中,不愿醒来,后来却开始乏味,总觉得哪不得劲。他开始频繁往萍萍从前住的小院跑,回回都从正门进去?,设想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日子,她是如何在这里吃饭、就寝、读书,习琴。

柳湛瞅个茶盏都能幻想半天。

再后来,他不再满足于自己设想,召来姚书云询问萍萍的日常点?滴,继而是东宫和萍萍打过交道的宫人内侍,再后来,从前司教司还在时的那拨人,仙韶院……挨个听?萍萍旧事,顺道重?设了?司教司。

那么多人,讲来讲去?拢共就一点?点?,还没他知道的多,但?柳湛仍每一件事都要听,地缝里抠米,填不饱肚。

心还是既空又疼。

某天晚上,柳湛倏地从床上惊坐起,冷汗涔涔自己反反复复梦的、听?的,皆是前事,他找不见萍萍,不晓得她离开东宫后经历了什么?过得怎样?

他再也不会拥有任何一件新的,和萍萍一起经历的事情。

这份没有将来的恐惧深深扼住柳湛咽喉,他慌得从床上坐起,赤着?脚在殿内无意识踱步。

柳湛又是半宿未眠,上朝时天尚未亮,东宫里已经开始忙碌,柳湛路上频遇宫人内侍,当中有两个提水桶的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柳湛循声望去?,朦朦胧胧中二宫人眉弯嘴翘,喜

气洋洋。

自萍萍离去?后他不曾有一刻开心,于是幽幽地想:她们怎么这么高兴?

柳湛没好意思问,不动声色偷听?宫人私语,原来两人议论着?待会天亮能去?司教司去?上课了?。

小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同样溢出?喜悦:“终于能重?新上课了?,这日子又有了?盼头!”

柳湛一愣,如黄钟大吕在心中敲响。

民间常言人活着?要有盼头,那他的盼头是什么呢?

翌日,官家龙驭上宾,太子继位。

月底便诸事皆定。

柳湛猜测,萍萍不会走她曾经走过的路,不是江南、两淮,亦非西北,余下西南成?、梓、夔,和广南二路并福建路。

他赌一把,先疾驰广南。

*

萍萍离宫已经快九个月了?,她这一路顺风顺水,有车船乘,有客舍住,莫说雪雹,连雨都没遇过几日游历山川景致,享美食佳肴,遇着?喜欢的地,就多住几日,自在无边。

她在襄州谒隆中食牛油面,在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