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红闪的一惊。

床上铺了厚厚一层的正红锦被,手一抚便捻起了些硬硬的物事,举到眼前一看,竟是枚花生。

抬眼一看,床周还多了层层叠叠的床帘,自床帘之外隐隐漫过些忽明忽暗的红光来,似是烛火被风吹动,有些簌簌的声响,像是纸花。

程渺下意识伸手想找自己那柄霜落剑,可回身一提却是捞了个空,脸色一瞬间便沉了下来。

看现在这样子,定然是又进了什么幻境之中了。

他拨开层叠的床幔,无剑可握的手掐了决,谨慎万分的下了榻,要套长靴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竟也不是平常所穿的那身素色道袍,而是件颜色极艳、缝了细细金丝的红衣。

再看看窗上贴的那红字,就算是迟钝如他,也明白了如今所处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梦境。

人生三喜第二喜,瞧这样子,怕是进了个洞房花烛的幻境。

这周围的布设看起来虽极为喜庆,却从细节里透露出古怪来。

且不提那倒过来的囍字,单说那灯座上流了长长泪痕的白蜡、与角落那面碎了多半的铜镜,便能看出这场喜事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的嫁娶营生,许是要配阴魂或是嫁鬼娘的场面。

领口勒的紧,想来是将一件喜服反着套在了他身上,程渺回手摸了许久,也没摸出自己身上那纹路究竟是龙是凤,索性也不在意这件小事,将领口撕开些透气,捏着剑诀顺着墙根慢慢往屋外挪。

那扇贴了倒囍的窗被封死,程渺只得轻轻推开房门,脚步无声的走了出去,想看看这幻境中除了他,还有没有什么人在。

出了房门,是个极长的走廊,两边的窗都合的极紧,贴着倒囍挂着白灯笼,而不是他那厢房门前本该有的几丛月季、散碎修竹,尽头是个亮了灯、敞着门的小间,看起来颇像是个闹怨鬼的好地方。

程渺不由得提了心,眼眸微微眯起,慢慢踱过去,踏入小间时犹豫了一霎,却仍是走了进去。

几乎是他整个人在小间中站定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股极为诡异的气息吹过,整间房中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满屋子的白烛转瞬熄灭,中间最大的床上却是亮起了道微弱的灯光,映出幔帐后那道红影。

是个顶了盖头、手中捧着油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中,微微垂了头,似在等待的模样。

看来在这个幻境中,他是做人新郎的身份,而那坐在床上的,便是这幻境中的鬼新娘了。

他在追查这张家异相来由之时,也意外得到了些别的收获。

十二年前,这张家曾做过桩鬼娘嫁人的营生,声称是自己家中小妹没了寿数,又不舍得让她一辈子没个婆家,便将具冷冰冰的尸体远嫁给了个连自己是谁都说不出、只晓得呵呵笑的老光棍。

嫁鬼娘,多半都是主家要借活人的寿,却又不能明说,才搞出的名堂,那老光棍族谱上下只自己一人,又混混沌沌的什么也不明白,迷迷糊糊的便娶了个鬼娘来。

死人吸了活人的精气,老光棍死于非命,这不稀奇,稀奇的便是那老光棍与鬼娘葬在了一处,正巧这葬处便是逍遥门下小城外的那处乱葬岗。

程渺有九成的把握,这嫁了人的鬼娘便是后来出世的鬼母,而那与完全确定之间差的一成把握,或许就存在于这个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