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问他,想不想要自己。

而后便是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夜里凌轩拥着魔人睡去的时候觉得这辈子算是圆满了,却在夜半时分突然惊醒,发觉身旁的人已然消失不见赶忙出门寻找,却恰好撞见了那冷月下的无数尸骨,与血潭里双目赤红的人。

就像是洞房花烛夜,酒也喝了床也上了,突然发觉枕边人那张姣好的脸只是披了张皮,其下裹着的还是个无情嗜杀的魔物。

凌轩脑子还热着,强行将那狂化了的魔人压制住,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可待到封霄阳耗尽了精力、陷入昏迷后,凌轩望着自己满手的血迹与被暴走时的魔人折腾出的一身伤,忽的就清醒了。

他心中天人交战,睁着眼考虑了一晚上,最后还是觉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魔人醒来后告知了一切,并当即立下誓言,说自己即便被伤的再深也不会离开他。

魔人却是在知晓着一切后瞬间白了脸,当下就提了裤子不认人,冷冰冰的说什么人魔殊途要走,凌轩顿时便傻了眼,怎么也劝不住他,最后只得用了些不大上的了台面的法子将魔人强留在了身边,却也知道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

门中大典要筹办,不定期发疯暴走的魔人也要管,凌轩忙的脚不沾地,时常是在魔人即将杀人的前一秒将将赶到,再将他压制住,转头又要应付门中繁杂至极的事务,剑术荒了多半,只将消除记忆的法术练的极为纯熟。

后来魔人实力逐渐恢复,凌轩也再压制不住他,每日都过的心惊胆战患得患失,生怕一觉醒来那人便走了,索性连床都不再沾,直到那日魔人偷偷摸上了浮空门,一匹红马将他从仙山上带入了凡间小镇,在客栈里缱绻温存,柔声应承,说自己不会离开不会走,待到凌轩醒来时,身旁却只留了枚刻着“萧”字的铃铛。

“你从前对凌轩说自己叫萧扬,他便将这名字记了一辈子。”程渺望着封霄阳那双无神的眼,虽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情,却下意识的绷紧了脸,生怕自己露出些除了冷漠之外的情感来,“……那两枚铃铛上写着的,却是‘萧嶂’二字。”

他顿了顿,又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意,哑声道:“魔尊……你如今所用的名号,究竟是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封霄阳睁圆了眼,虽能听见程渺的呼吸声,明白这人依旧守在自己身边,却莫名觉得有些孤单无助,下意识便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直到碰到了那人攥紧的手才觉得安心些,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的记忆不是完整的,最早的记忆是九百多年前在魔界中拼杀的事,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已然活了一千八百多年。”他无奈一笑,“有关于凌轩的事,我全然不记得,直到进入这幻境之中,才能隐隐想起些片段……不然也不会认不出这铜铃,更不会在你讲出这魔人与修士的故事时毫无反应。”

封霄阳看不见程渺脸上的神情,只从他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里听出他并不平静,说出的话里也带了些自嘲的意味:“很讽刺吧?我堂堂一个魔尊,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记忆更是少了多半,甚至于看到凌轩这个令我‘心心念念’的人,心中却连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我杀过仙人,屠过龙杀过蛟,入过化骨池,这一时之间……竟是连自己失去记忆的缘由也理不清楚。”

程渺却是隐隐猜出了什么,看着眼前满脸自嘲笑意的人,只觉得揪心的厉害。

魂魄有损,自然会在时光磋磨里慢慢失去记忆,区别只在于会失去多少、会用多久失去,封霄阳又在这爬到魔尊位子上的过程中受了太多太多的伤,没有彻底发疯都是奇事,失去了大半的记忆也是不无可能。

或许正是因为这魔人失去了多半的记忆,才没有走到疯疯癫癫的那一步。

可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依旧能记得起与凌轩相识的片段。

程渺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庆幸封霄阳只能记得起些许的景象,还是该嫉妒他即便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干净,却依旧没忘了当年大难临头还要讨一个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