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什么好酒,是凡间买来的粗酒,如二踢脚一般,一沾舌,劲力便冲上了天灵盖。
封霄阳一口闷的多了,整个脑袋都有些晕乎乎,扶着桌子咳了几声,花了好些时候才将那股眼前发花的劲换过去。
“知道要先从李致典那小子下手……”他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又低低的重复了方才的那句话,“行啊你。”
他心里仍是乱,觉得自己清醒的时候太理智,并不适合考虑两人之间这纠缠不断的孽缘,索性灌了些酒下去,打算借着晕晕乎乎的劲,将心底那被天地人伦、道德伦常压到了极致的情爱找出来些,再重新考虑考虑该如何做。
没料到晕是晕了,却并没有如封霄阳的愿变得恋爱脑些,而是在那直冒金星的晕眩里,将自己的情感彻底与理智剥离了去。
他垂着眸子细细思索了会,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被蛰的嗓子眼都疼,在咳嗽的间隙里哑了嗓子,道:“李致典要我活的自在些,你如何想?”
程渺慢慢放松了身形,看着封霄阳扣在桌边、因使力过度而有些泛白的手,沉默。
“你是个不当人的东西。”封霄阳细细的眯起了眼,撑着头转向程渺的方向,似是给他下了个定论,“却好歹还有些脑子……”
所以也不算完全无药可治,封霄阳有些晕乎乎的想。
他看上去是在望着程渺发愣,脑中却极快的将程渺如今做过的事都翻了遍。
封霄阳从未责怪过程渺所做的事,毕竟都是已然发生的、无法改变的事了。
他气的,只是程渺那视天下人、视人命无物,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的态度。
如今能将李致典劝回,想来是应当有了些改变……封霄阳又想到了那满山的尸首,与一夜被灭尽的上三派,眉头有些厌恶的皱了皱。
随即便想起了那句曾出自于程渺口中的话。
“你当了这么久的魔尊,就不好奇当个好人又是如何?”
程渺当时满脸严肃、紧绷着身子的模样在封霄阳脑中慢慢现出身形来,他想着那人当初周身的冷意与锋芒,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程渺,却是自朦胧间看见了一层张牙舞爪的黑气。
……罢了。
反正他二人在三界之中的名声都不大好,真要论起来,还是他这个曾当了魔尊的,杀过的人更多些。
封霄阳没那个脸管自己叫什么好人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做出的那些善事,只是在赎罪而已。
救一人,或许赎不了那深重的罪孽,可若是救千人、救万人、救上千千万万条生灵呢?
他从未有过逃避那些罪孽的念头,只是想着,若是救的人多了,那些无辜死于他手下的生灵,是否也能得到些许的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