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无计间,又听得皇后道,“冉太医已经致仕七八年了,这一次进来,也就是个参谋顾问的身份,我看他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却始终没有出口。可刘太医和我们却是极熟的,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大哥的病,是否、是否……”
说到后来,已经是声音微颤原来她刚才心事重重、神色微妙,担心的却是这一点。
徐循心乱如麻,随口搪塞道,“刘太医说,治好难,但应该未必会就出事……”
皇后肩线一松,显然她之前也被冉太医吓得有很坏猜想,又奇道,“这虽不能说是好事,但也起码比一病不起强些,你怎么”
正说着,外头马十进来道,“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皇爷刚才歇息一会,如今好些了,只还想静养着,请皇后娘娘回坤宁宫歇息,留皇贵妃娘娘伺候着便可。”
刚才因对皇帝的关心,而短暂缓和的关系,现在仿佛又急剧有了裂痕,皇后望了徐循一眼,也不说话,起身直出屋子。徐循亦根本无心搭理她,又或者为此事烦恼感慨,她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几乎不顾仪态,拎起裙子,急匆匆随着马十进了东里间。
240、好好
经过一番休息针灸,皇帝的精神看来还算不错,他斜靠在床边,眼神略带迷蒙地望着马十和徐循偌大的屋子里,现在除了他们俩以外,也就是两名宫女在门口远远地站着了。很明显啊,皇帝的头疼也只是得到缓解,还没彻底痊愈,还是很忌讳许多人在屋子里喧哗。
自从夏天那一病以后,断断续续几个月间,这个黑壮黑壮的汉子苍白了不少,也消瘦了些,眉宇间仿佛永远也使不完的劲头,现在消散得只有薄薄一层,反而打从眉心里透出有气无力的疲倦感来。若是几年没有入觐的藩王过来打眼一看,只怕一两眼间都未必能认得出来,徐循心里酸酸涩涩,只强忍着不落下泪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皇帝身边,低声唤道,“大哥。”
皇帝嗯了一声,安慰徐循道,“我没事,受了针,又放了血,现在好受多了。”
毕竟是一家之主,如今明显不适时,都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徐循勉强一笑,问道,“可曾开药来吃了?”
“方子好像还要一会儿。”皇帝声音细微下来,“人都回去了?”
“嗯,都回去了。”徐循道,“先都着急过来,得了您的话,才回去的。”
“那就好……大年下的,不必因我不舒服,减了喜庆。”皇帝喃喃地说,“都回去吧,人多也吵得慌。”
他将徐循的手捏住,闭上眼不再说话,徐循就势坐在床边,默默地望着他。马十也是知机之辈,见状,便慢慢地也退到了门外,屋内偌大地方,至于两人在床边相对。
皇帝沉默了一会,方才又睁开眼,他又是吃力,又是感慨,又是有几分欣慰地望了望徐循,只是惜言如金,并不解释自己的情绪,而是轻轻问道,“小循,你问过太医了没有?”
这一问却是正中徐循心事,但皇帝又绝无可能知道,她吃惊得扬起眉毛,等到皇帝说话时,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皇帝可能是有些晕,每说一句话,都要闭一闭眼,停顿了片刻,方才问道,“我……是不是又得重病,不能活了?”
难怪,这么怕吵,却让她进来相陪。徐循这下是完全明白了不是说皇帝对她虚情假意,只是病人本来该静养的时候,执意要见她,多少也要有个因由。在这宫里,想听点实话,皇帝也只能来找她了。
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对皇帝开口,现在皇帝倒是主动把话头奉上,徐循也就顺水推舟,握着皇帝的手在床边跪了下来,也方便对视,“我是问了刘太医……此病乃是夏天用药过甚所致,虽然不大容易痊愈,但一时半会,也难有性命之忧,大哥你别瞎担心。”
皇帝肩线一松,显然最大的担心已去,他没细问,而是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方才说道,“原来如此,可我刚才召欧阳太医进来回话,他又说得含含糊糊的,我听他意思,仿佛有些不好似的……”
欧阳太医便是太医院中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