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群跪着的御史,

“纠察需有实据,奏事当依礼法。今日殿上,御史言及中宫,言辞激烈,已近咆哮君前,更有指摘丞相、语涉不敬之嫌。此等行径,非但无助于澄清朝纲,反有损朝廷体统,寒忠良之心!臣以为,此风……不可长!”

他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字字诛心!

直指御史咆哮君前、语涉不敬!

更是将矛头从皇后无嗣这个敏感话题,巧妙地引向了御史台本身的“失仪”和“不敬”!

韦治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高声附和:

“徐司业所言极是!陛下!此等狂悖之徒,目无君上,蔑视大臣,若不严惩,朝廷法度何在?!天子威严何在?!”

跪着的御史们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弹劾皇后是真,但咆哮君前、语涉不敬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王晏脸色更加阴沉,刚想开口为手下辩解,

却听御座上的司马庞慢悠悠地开口了,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怠”,和“被吵得头疼”的不耐:

“徐爱卿所言,倒也在理。御史风闻言事,朕向来宽容。然,礼不可废,度不可越。”

他目光淡淡扫过那群面如土色的御史,最终落在徐矩身上,带着一丝“寻求意见”的意味,

“徐司业既为朕之侍讲,通晓经义礼法,依卿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方能既儆效尤,又不损言路?”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递刀子!

徐矩心中了然,面上依旧古井无波,躬身道:

“回陛下,臣以为,为首者言辞最为激烈,已失言官体统,当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其余附议者,罚俸三月,以儆效尤。如此,既彰陛下宽仁,亦明朝廷法度。”

徐矩精准地点出了领头御史的名字。

“准。”

司马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金口一开,定下乾坤。

他看也不看王晏瞬间铁青的脸,和韦治那终于松了口气的表情,

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依徐爱卿所奏。都察院记档,吏部执行。”

司马庞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倦怠”,“若无其他要事,散朝吧。”

一场险些引爆朝堂的风波,

就在皇帝看似心不在焉、实则精准的操控下,

在徐矩恰到好处的“补刀”中,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王晏一系折损了几员冲锋陷阵的“悍将”,

韦治虽保住了女儿颜面,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更添几分对皇帝莫测心思的忌惮。

而徐矩,则不动声色地在皇帝面前立了一功,

更是在这混乱中,为日后在御史台安插“自己人”埋下了伏笔。

散朝的人流中,徐矩与王晏、韦治擦肩而过,

目不斜视,依旧是一身正气、古板严肃的模样。

只有在他低垂的眼帘下,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盘棋,陛下落子,他执棋,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御座之上,

司马庞在群臣退去后,才缓缓松开一直摩挲着药囊的手指。

他目光投向太医署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朝堂的纷争尘埃落定,

他的心思,早已飘向了那个弥漫着药香和墨香的考场。

第36章 你娘保佑你没有?

太医署春试的笔试终于结束。

当徐如踏出那扇沉重的考场大门时,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

她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外面带着尘土和初春草木气息的空气,

回家推开徐府院门,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回来了?”

徐崇趴在堂屋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