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徐医令不必如此惶恐。本宫不过随口一说,夸夸你家孩儿罢了。”

韦珂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寻常闲聊。

徐崇这才战战兢兢地停下磕头,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后背的官袍也湿了一片。

他拉着还在发懵的徐如,艰难地重新站起,只觉得双腿发软。

“徐医令,”皇后话锋一转,脸上的慵懒被一丝恰到好处的愁绪取代,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种闺阁密语般的亲昵和试探,

“你既为太医令,医术精湛,本宫…...倒真有一桩‘烦恼’,想请你参详参详。”

来了!

徐崇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强作镇定躬身:

“娘娘请讲,臣定当竭尽所能。”

韦珂的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宫女素云,

素云立刻会意,无声地退到殿门口守着。

皇后这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赧,和深深的忧虑:

“陛下…...陛下他…...最近…...似乎对后宫之事,兴致缺缺。”

韦珂顿了顿,观察着徐崇的反应,见他只是垂首肃立,才继续道,

“莫说本宫这立政殿,便是含凉殿淑妃处...…还有新进的几位妹妹那里…陛下也鲜少踏足。这...…长此以往,于皇家子嗣,于后宫安宁…恐非吉兆啊!”

韦珂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崇:

“徐医令,你常在御前走动,可知陛下龙体...…是否...…是否有所不适?或者…...可有什么…能提振陛下‘兴致’的方子?不拘什么名贵药材,本宫这里都备得!”

轰隆隆!

如果说刚才皇后的“夸奖”是惊雷,那这番话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再次,直直劈在了徐如的天灵盖上!

徐如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瘫软在地!

幸而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身边父亲的官袍下摆,才勉强站稳。

“兴致缺缺”…...

“鲜少踏足”…...

每一个字,都在疯狂印证,她昨晚在御书房得出的那个可怕结论:

陛下是断袖!

而且,他对作为男人的徐如的“兴趣”,很可能就是他不去后宫的原因!

“提振兴致”的方子?

皇后竟然…...

竟然,想让父亲给皇帝开...…开那种药?!

徐如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羞耻和恐惧,混合着荒谬感直冲头顶,

让她脸颊滚烫,恨不得当场消失!

徐崇的感受比徐如更甚!

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金星乱冒!

皇后的要求,简直是把他架在火山口上烤!

承认皇帝“龙体不适”?

那是诽谤君上!诛九族的大罪!

给皇帝开“那种”方子?

更是找死!

皇帝知道了,第一个砍的就是他!

而且,这等于坐实了皇帝“不行”的流言,更是万死莫赎!

更可怕的是,

皇后这番话,分明是把徐如当成了“知情者”甚至...…“原因”之一在试探!

这其中的凶险,简直无法想象!

徐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大脑飞速运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专业:

“回…...回娘娘…...”

徐崇清了清干涩得发痛的嗓子,

“陛下…...陛下龙体康泰,精力充沛,臣...…臣前些时日还曾为陛下请过平安脉,脉象沉稳有力,绝无...…绝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