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肃眼中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嘲讽,微微颔首。
徐矩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
昨晚的推测分毫不差!
这根本不是王晏的主意,是有人借刀杀人,或者......
就是陛下在“敲打”后的“安抚”?
但这安抚来得如此突兀刻意,反而更让人心惊!
太医署里,气氛同样诡异。
昨日还耀武扬威的李御史没来,却来了一个面生的御史台书吏,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书吏当着一众太医署同僚的面,对着徐崇深深作揖,
将一份盖着御史台大印的“澄清文书”双手奉上,朗声道:
“徐医令!昨日核查,实乃误会!经御史台详查,太医署账目清晰,管理有方,徐医令更是清正廉明!下官特来致歉,并奉上澄清文书,以正视听!还望徐医令海涵!”
徐崇手里,端着刚配好的一碗给自己压惊用的安神汤药,
被这突如其来的“致歉”惊得手一抖,
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溅湿了他半边官袍!
他顾不得擦拭,瞪着那文书,
又看看眼前恭敬的书吏,再看看周围同僚们或惊愕、或了然、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只觉得一股寒气将自己手里那碗滚烫的汤药都吹凉了!
没问题?
海涵?
这他妈比昨天查账还吓人!
徐崇哆哆嗦嗦地接过那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文书,手指冰凉。
书吏完成任务,又是一揖,转身溜得飞快,
留下徐崇和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恭......恭喜徐医令沉冤得雪啊!”王金水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堆起假笑,拱着手上前。
“是啊是啊!我就说徐医令怎么可能有问题!”
“御史台也是,听风就是雨!”
众人七嘴八舌,瞬间变脸。
徐崇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低头看着官袍上那片深褐色的药渍,再想想昨日自己差点被逼吞护心丸的狼狈,以及儿子昨晚那凝重的“身边有鬼”的警告......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这翻云覆雨的手段!
这背后操弄之人......
到底想干什么?!
徐崇脸色灰败,端着空了大半的药碗,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的公房。
路过药柜时,
徐崇猛地停住,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抽屉,又看看正在低头分拣药材的几个典药,总觉得他们每一个眼神都透着可疑!
他神经质地抓起一把甘草片,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
又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仿佛在检查里面是否被人下了毒!
“徐医令......您......没事吧?”一个典药被他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
“没......没事!”
徐崇像被烫到一样把甘草片扔回药斗,声音发干,
“都......都仔细点!药材......药材关乎人命!不可......不可有丝毫差池!”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公房,
“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澄清了?
徐崇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而觉得脖子上那根无形的绞索,似乎勒得更紧了!
未时二刻,
徐如准时出现在御书房外。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交叠在身前,时不时搓一搓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