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早上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
“小心......千万小心......陛下心思深似海......御史台这事......邪门得很!”
徐如甚至能想象,父亲检查太医署各处时,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徐医佐,陛下宣您进去侍墨。”赵普一如既往的宣召。
徐如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迈着仿佛灌了铅的步子走了进去。
司马庞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正站在窗边,欣赏一盆开得正盛的春兰。
阳光洒在他明黄的常服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落在徐如身上。
“来了?”
司马庞声音温和,踱步回到御案后坐下,
“今日太医署......想必清净许多了吧?御史台那帮人,办事毛躁,扰了徐医令清静,朕已训斥过了。”
来了!
果然提起御史台了!
徐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在试探?
试探徐家的反应?
还是......警告?
昔日强迫自己镇定,走到小几旁,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动作依旧标准,却比昨日更加僵硬疏离,
头垂得更低,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是......多谢陛下体恤。”徐如的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紧绷。
司马庞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比昨日更加惊弓之鸟的模样,
心头那点因掌控局面而生的愉悦,瞬间被一股烦躁取代。
他故意放柔了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经此一事,徐医佐......似乎更沉稳了些?倒让朕想起一句话,‘疾风知劲草’。徐家此番,也算经受住了考验。”
司马庞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徐如低垂的侧脸,话锋带着更深的试探,
“只是......这‘劲草’......似乎......藏得更深了?”
他意有所指,几乎是在明示徐如那隐藏的女儿身!
他想看看,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她是否会有一丝松动?
是否会流露出属于女子的脆弱或依赖?
然而,
徐如研墨的手猛地一顿!
墨锭在砚台上,划出刺耳的一声!
她倏地抬起头,脸上没有司马庞预想中的慌乱或羞怯,
反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苍白和......
刻意伪装的倔强!
“陛下谬赞!”
徐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少年人刻意模仿的粗粝和生硬,
眼神虽然带着惧意,却强撑着不躲闪,直视着司马庞,
“微臣身为男子,自当经历风雨!家父常教导,磨难方能使人成长!此次......此次御史台之事,不过是些小风浪!只会让微臣更加明白谨言慎行、恪尽职守的道理!与......与什么藏不藏的,并无相干!”
徐如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再次否定了自己!
“并无相干?”司马庞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一股被愚弄、被抗拒的怒火“腾”地窜上心头!
连日来的耐心、算计、试探、甚至那点隐秘的怜惜,
在这一刻,被这句斩钉截铁的否定,彻底点燃!
司马庞猛地一拍御案!
“砰!” 巨响震得整个御书房仿佛都颤了一下!
笔架上的紫毫笔跳了起来,滚落在地。
赵普在门口的身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司马庞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几步就跨到徐如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