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凤稚,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
“不曾。”
因那真心不止半分。
“哥哥对我呢?”
“不曾。”
曾经有过,如今早化成灰了。
没关系,至少还有这一身血缘。虞凤稚这样想。他看着朱易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想起来很多年前,他跟前跟后的模样。
什么时候对住易的感情变了质,他早已记不清楚了。
在他分不清什么是男女之爱的时候,便先喜欢上了哥哥的脸。
后来分清楚了,哥哥的脸却挥之不去。
可惜,等他分清楚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成了死敌。
“你抱够了吗?”
“哥哥,我有点累。”
“那是因为你要死了。”
“我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闭上眼睛,我也不用再看到你啦。”
“哥哥,你恨我吗?”
“恨。若你不作梗,我的人生不至于此。”
“没关系,我也很讨厌你。”
若我死了,我的兄长将重新拥有光辉灿烂的一生。
朱明在等着朱易带他回家。
朱易在等着自己弟弟的一句道歉。
他们都没有等到彼此的救赎,空连着一身血脉,在世间却始终形单影只,互相憎恨,却又互相怜悯。
第145章
死寂的沉夜打下来一缕缕苍白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虞家主人的府邸里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虞家乱了。
虞凤稚写了一封遗书,小厮凌晨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倒在血泊中。虞家上下都在疯传家主自杀的消息,这消息却没往外传一星半点。
谁也不知道虞凤稚为什么自杀,只有书案上有一行凌乱的字迹,称与他人无关。没有人相信一个如日中天,前程大好的将军会在自己房中自杀,但若有凶手,凶手何人,此刻正在何方?那最先撞见现场的小厮,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观那书信,确为虞凤稚亲笔所书。虞舒代行夫令,将虞家上下戒了严。
虞凤稚此刻不知是死是活。
长街上一蓝白衣袍的青年失魂落魄似地,他手中拿着一枚令牌。那令牌是虞凤稚亲手交给他的。这是真正的虞家军兵符。有它在,虞家人不敢对他做什么。曾经他拼尽全力守住了一枚假兵符,如今真的兵符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在手里,他竟然还在想着,虞凤稚这一次又在盘算着什么。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了信任。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秋日的雨沁凉落在肩头,浸透衣袍,后来,小雨变成了大雨,天边有电闪雷鸣声。
朱易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披头散发,眼瞳赤红,他刚刚手刃自己的亲弟弟,他已是这世上十分罪大恶极之人,此刻狼狈的像丧家之犬,湿淋淋地倒在一辆马车旁。
马车停下,一华服公子掀开车帘,向车夫询问道,“何故停下?“
车夫摇头,“殿下,撞到了人。”
华服公子细目向倒地的人瞧去,神情蓦然变了。
华服公子正是广陵王李桓。他呆呆注视着泼天雨水下与污泥融为一体的朱易,猛地咳嗽出声,不忘向车夫嘱咐,“快快将人带上马车。”
车夫不知此人与广陵王有何渊源,他们赴官宴归来,途径此道,没想到王爷善心发作,如此也能捡了个人回,金镯姑娘倒也不必经常觉得王爷只顾吟诗作赋,罔顾世俗中人了。
李桓哪里管得了车夫的想法,此刻的心头全是失而复得的想法。
他知道朱易回来了,也知他历经苦难波折,自觉没什么颜面见人,便日日观望着虞家的动静,然而除了那深宅大院偶尔进进出出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自欺欺人地想着,他在虞家,那虞凤稚是他的兄弟,应当会善待他,却不知为何今日又失魂落魄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无端让人心痛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