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在她的笑声里,他紧绷着的神经松下来。
白栀说:“好刻苦啊。”
“后来天纪子降世,族长便告诉我,我要做天纪子的护法,将我所学会的一切,都为天纪子所用。”
“家中长辈都很喜爱他,赞他天真,纯粹。曾夸赞我的那些词汇,听起来竟也都渐变成了贬义的。”
“阿澈五六岁时,问我为何不会觉得不甘心。”
“成为纪家的家主,为纪家的荣誉而生便是我的终生使命。辅佐天纪子,能让纪家更加辉煌。我想,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为何要不甘心?”
他尾音里带着笑意,声音质感清冽,静静叙述的语气里一点傲气都没有,而显得格外纯粹。
他接着说:“阿澈听后说,好无趣的话,难怪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在阿澈到纪家后,才慢慢发现到底什么是喜爱。家中长辈看我的眼神里只有自豪的欣赏,和看得到的宝器名物是一样的。”
“若定要找出点不同,我是他们亲手打造的,因而格外值得炫耀。”
“这些记忆也反复交织在我近日的梦里。阿澈当年说出那句话时,我只觉得幼稚可笑,但今日它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不免想,你是否也是因此讨厌我,我这人太过无趣,脱离了纪家,甚至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栀默了默:“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现在想和你一起多坐一会。”
“……之后呢?”
“之后……”纪煜川接着道:“我……在三日前,便接到了长老的传信,我的眼睛无救,已成为纪家的弃子。”
“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想再试试,再努力努力,所以我随地缘仙尊来到了这里。两日前,传信要我停止服药。”
“为何?”
纪煜川:“我那时也在想,为何。但我照做了。”
停药后,眼睛痛得欲裂,撕心裂肺。
纪煜川:“今日又收到了新的传信。”
他顿住,喉结动了动。
语声艰涩。
带着他自嘲的轻笑:“长老要我速归。”
“那为何还要将路书给我?”
“江姑娘不问问,要我这样一个弃子回去做什么吗?”
想来是骨血至亲仍不舍放弃他。
但看他的反应,不像。
白栀道:“你想说吗?”
“不想。”纪煜川缓缓抬起视线,空洞的望向前方:“今日这些话,我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对别人说起……尤其是你。但,好像又只想说给你。江姑娘想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他们想要我的灵根。”
“……!”白栀快速看向他。
哪怕真的永远治不好了,也只是少了双眼睛,何至于要他的灵根,要他的命?
纪家究竟把他当什么?
纪煜川:“我出生起,以为我是人。”
想要他的灵根,直接拿去给纪烊升根骨,只是冷冰冰的命令他速归。
好像笃定了他一定会立刻回去送死。
自他眼睛看不见起,纪家没问过他哪怕一句。
哈。
出生起。
他以为他是人。
他一开始问,是为什么而活。
为家族荣誉,那此时最优解便是用他的身体去养纪烊。
为纪家荣耀而生,为纪家荣耀而死。
外面的声音仍旧嘈杂热闹。
背景音显得很吵,他的声音混在里面,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纪煜川苦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