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又开始讨厌我了。
……
第五千三百三十五次记日:
总画漂亮的年画娃娃的阿伯也病了。
他也病得很蹊跷。
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已快速经历了刚有征兆、轻症、重症、突然暴毙。
好快。
我悄悄跟着去看他们置办棺材,发现凉国这几日竟已又死了这样多的人。
本满头乌发的人也瞬间头发花白……
医馆里熙熙攘攘挤着的人相黑压压的蚂蚁。
医者面上蒙着布快速在他们之间穿行。
只在书上听过的病症突然全都来了。
他们就好像……好像突然被加速了人生,像停滞着一直没有翻页的话本子。
有人飞速翻动了之后的故事。
凉国。
像炼狱一样。
哥哥不再能时时知道我去了哪里花草树木不再会和他通风报信。
我同别人说的话,也不再会被他知晓。
他找我的时候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气定神闲,总知道我藏在哪里。
找到我的时候,会有松了一口气的眼神。
他捂住我的眼睛,说,生老病死,人间常态。
然后又止不住的重咳了很多声。
他一只手抵口握拳,咳嗽的时候另一只遮盖我眼睛的手在抖。
我在想,天罗神子虽然尚未成神,但若有神力,定会百病不侵吧?
我在想,哥哥会不会也像医馆里被开了加速的那些人一样,好好的走进去,躺着,盖着白布,被抬出来。
我问,哥哥会死吗?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在回去的路上,说,会。
是吗。
这样啊。
我不愿哥哥死。
我不愿凉国的任何一个人死。
该死的,明明是我啊。
……
第五千四百七十六次记日:
哥哥的病时好时坏。
天寒起来,便病得更重了。
今年冷得厉害,就像天被捅了一个大窟窿。
我也染了风寒。
我遮着面纱去看哥哥,远远地,只能隔着一道帘子看他。
他唤我进去,我站在帘外摇头。
他笑,咳着说,在帘后摇头他岂能看见?
我便立刻答,我在摇头,哥哥。
说完又反应过来,他既看不见,为何会知道我在摇头。
我说他分明看到了,又戏弄我。
他下床走过来,单手掀开帘子,另一只手牵住我,将我引到帘后,要我看。
好厚实的帘子,果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足够了解我。
我笑,说,因为我是哥哥养大的,对吗。
冷风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哥哥的身体受不得寒,我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为他裹着。
明明到我脚底那么长,走起路来一点都不方便,在哥哥身上竟还是短了那么长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