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还是那样的瘦。

但不显弱了。

少女身量自和男人相比会显得娇小。

但不显得弱了。

她说:“谢谢哥哥过去将我养得很好,往后我也会将哥哥养得很好很好!”

是吗?

沉衍愧疚的看着她。

那时她不愁吃穿,但敏感怯懦,他将她养得很差。

是她自己。

在这样的逆境里,这么多的困苦里,坚韧的将她自己养得很好。

年夜饭府内的所有人都在,从未有过的热闹,大家根据地位分桌而坐。

桌上佳肴不多,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在今年的乱里身兼数职,随她一起四处奔波,像看着自家女儿长大般的满眼自豪。

沉衍坐不了太久,她成了主心骨,席中主,离不得。

沉衍便自己回去。

他步至中庭,看着满院枯木,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露草流萤,星辰漫天,和总会在草地里打滚的小丫头。

苍白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

同从席上回屋的人说着疫病定会在新的一年结束的话。

他记得自己与尔尔有个约定。

世间事总是如此。

他等她真心愿意的时候,她不爱他。

待她真心爱他愿意的时候……

尔尔自席间归来,见他坐在中庭。

她身上沾着些酒气,在他面前蹲下来,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抬头看着他笑。

“新年快乐,哥哥。”

“新年快乐。”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包好的糖糕来,放在一边,道:“新年快乐,知知。”

沉衍看着那块糖糕,轻声道:“知知,新年快乐……”

她笑的甜甜的:“在等我吗?”

酒像浸进她的皮肤里似的,此刻顺着她的毛孔蒸发出来,蛊惑似的带着浸人的醇香。

风过她的身边,漫天都是他身上汤药的味道和她身上的酒香。

沉衍道:“想起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

她偏了偏脸,“几岁时的事?”

“很多。六岁,九岁,十二岁,十四岁……很多。”

“我那个时候,总是惹你生气。所以想的不会是我气你的事吧?”她皱了皱鼻子,“今日是除夕夜,换一个,想些小时候的好事吧!”

他淡淡的笑,冰凉的手落放到她的手背上:“那时候分明是我总扫你的兴。”

她便将自己冻红了的手往他手心里钻。

开始落雪了,尔尔抬头向上看,本以为是树上掉下来的积雪。

“哥哥,下雪了。”她勾起唇角,“瑞雪兆丰年!”

“已下了一整年的‘瑞雪’了。”

“也没有,严谨些说,有几个月下的是冰雹。”她把手圈起来比划:“这么大的冰蛋子,砸得壮汉脑瓜咚咚响,我就在想,果然他们的脑瓜里是空的,所以敲出来的声音才能这么脆。”

他低笑起来。

哥哥受不得寒,下雪起风,她便牵着他的手,假装缩了一下肩膀:“好冷,我们先回去?”

沉衍起身,和她一起慢慢往屋内走。

尔尔问:“那哥哥都想了我的什么事?”

“扫兴的事。”

“我扫兴?”

“我。”

“我怎么不记得,哪一件?”

“很多。”他说,“譬如你第一次爬树,从树上摔下来,虽然被稳稳地接住,但还是怕得整个人都像被定身似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