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叙抬手,她往后躲了一下。

他手不停的再向前,指背落在她眼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又在落泪。

符叙道:“不是交易。”

她说:“是强迫!”

“好,尔尔说的对,是强迫。”

“……”她皱着眉,一把擦了自己脸上的泪,又很快有更多的泪滴坠下来,擦也擦不绝,擦不净。

于是阿贵也有些无措地道:“殿下说的是,是我们想错了。”

“这就是强迫,强者对弱者,不经同意就强行夺取,就是强迫!”

他们分明在同意,在应和。

但尔尔满身无名火向上蹿!

“你们分明不是这么想的,为何”她说到一半,竟哽咽,话卡在咽喉里。

阿贵一脸为难的看向符叙,连忙道:“不是不是,我觉得殿下说得对。您别气了,是我不对。这一路来都快要忘了殿下是女子,男子汉大丈夫,当让着女孩子些。”

“这不是让与不让!”

阿贵愣住,求救般的望向符叙:“呃……”

尔尔又问:“这与男女何干!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阿贵连道:“是是是,殿下说的极是!”

“你究竟”她又哽咽,真是恨透了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又烦透了他们这副分明不赞同又妥协的姿态。

她越想让自己平静,便越是难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

唇角都在抖。

阿贵还想再顺着她的话应和,符叙阻止,对尔尔道:“可是她得到的,远比付出的要多。”

“谁来界定付出的多与少,你和阿贵,还是我,还是震麟?”

“世间自有规则,我们都只是在规则之内论多少。”

“这不是。这不对!”

阿贵见尔尔情绪激动,又连道:“殿下说的是,这不对,这不对。”

“住口!”她怒喝,“你分明不这么想,为何要这么说?因我心疼她的困境落泪,便觉得落泪者是值得同情的,是弱者,因而在情绪言语上妥协于我,怜悯于我?”

阿贵被这话训斥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接一句什么。

尔尔对符叙道:“不对的是付出的多与少,如何定夺是另一件事。强迫就是强迫,侵犯就是侵犯!在此之后得到了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阿贵道:“可是……”

“没有可是!”尔尔打断,“一切正确的真理岂会和‘可是’这样的转折?一旦需要为它找理由,正说明它有错处!”

阿贵想了想:“我学问少,说不过殿下。但我认为,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纵她没受住在这个过程中死了,也是因她福薄……殿下要我说心中所想,我想的便是这样。”

尔尔:“这是”

“是九州历来如此。”符叙打断尔尔的话,“神仙给凡人的,是恩赐,是福分。凡人中,皇室给普通百姓的,是恩赐,是福分。尔尔,九州万万年,历朝历代,凡人都是这么跪神仙,百姓都是这么贵帝王家的。”

他望向尔尔的眼神复杂,眸光微动,不知藏了什么情绪。

在这样的黑暗里,都显得浓稠。

他说:“想要他们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得先让他们和你一样先站起来。而你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你是站着的那个人。”

尔尔眼睫猛地一颤:“……”

符叙说:“你虽跪神佛,祈求时我信你是虔诚的。但你更信你自己,信人定能转命。你的身份让你能站着思考这些,但。”

他顿住。

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他们已跪了万万年。”

如一声轰鸣的惊雷炸响。

让尔尔猛地一个激灵。

这是神对人规训出的奴性。

是阶级对人规训出的奴性。

她能跳脱这之外来看,全因她是受益者。

是站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