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南从来都不怕谁闯祸。无论是小辈、同窗、朋友。

但不能隐瞒。如果打定主意瞒到最后,那他就算能救也不会救,放任事态发展,就算难以挽回,自己承担一次后果,比什么都管用。

成禾真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架。初进易德,当了两个月木讷的闷葫芦,在放假前一周爆发了。同年级的富家子弟逗她玩,喊她做游戏,赌球场输赢,输的话选瓶怪味饮料喝。她想,这也许是接纳的一种表现,点头了。输后,乖乖选了瓶混着芥末、苦瓜汁、酱油的茶饮喝了。那饮料的味道很可怕,还有酸涩腥咸的口感。

结束后,她有东西忘拿,返回学校一趟,听到男厕里此起彼伏的狂笑。她连鱼内脏榨汁都能喝?应该试一试阿哲的想法,下次射在里面;那得记得录像了;别说,她是土了点,但长得还不错,不知道哭起来什么样子?

不知道哭起来什么样,不过,很快就知道她动手什么样了。最后双方挂彩,周颂南来的学校。

班主任想让她道歉,怎么敢拿棍子砸同学呢?小周,你得好好管管她。周颂南笑笑,说可以,那她喝了什么,他们也得喝。

傍晚霞光烧遍天,周颂南领着鼻青脸肿的成禾真离开。他们关系一般,那是他第一次过来善后。她不发一言,耷拉着脑袋。

一同出校门时,他忽然说。

成禾真,你的目标太分散了。如果对面有很多人,抓住一个就行。

她显然是听进去了,后面也精进了技术。而长到这么大,成禾真最大的心得是,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幻的。努力不一定得到回报,学习也不一定能出成绩,跑多了不一定会变快,下厨不一定能做出正常食物;婚姻,财富,事业,更有需要撞大运的成分。

唯有力量是忠诚的。肌肉和体能不会背叛她。就算学习最辛苦、德语烂得没法的时候,她要抽时间做组,单手哑铃从 4 公斤换成 8 公斤。做一会儿哭一会儿,心里说真的学不下去了。但出完汗冲完凉,还是坐到桌子前。

她想,要走远一点,走到天地改。

在十来年后,挂彩也算是有心得了,早没了十几岁的半分垂头丧气,只有淡定。

不过,成禾真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喜欢被箍住。

她强硬地偏头,躲开他的控制,语气尽量放轻松。

“完全没什么事啊。”

成禾真说,又从病床上快速下来,单手叉腰活动了下腿,以示证明:“真的,你别那么大惊小怪,对面没讨着好,我这就是点皮外伤……怎么,你怕我破相,丢脸啊?”话到最后,她随便开了个玩笑,想勾唇,被痛得嘶了一声,龇牙咧嘴,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

周颂南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寒意与失望同时涌上来。

她只是想糊弄过去,跟以前无数次一样。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纳入信任范围的核心确定了,就不会再扩大。沈艳秋、贺云岷都可以在里面,他不可以。

“成禾真。”

他一字一顿叫她的名字,言语间冷意很重:“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过家家吗?”

“……你什么意思?”

成禾真面上一僵,脸色也微变,严肃了许多:“事发突然,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回来最少得要三个小时吧,上海坐高铁过来折腾不麻烦是不是?你是能代替医生上药,还是让我快点儿好?皮外伤养两天再跟你说不行吗?”

平心而论,她本来就没太当回事,只是知道杨盼琨八成会找茬,没想到那么直接。前一天中午和晚上两波席宴结束都相安无事。是他们年轻人今天在镇上玩儿,唐海灿跟新婚妻子约了发小私下聚餐,她也去了,快散摊时,被杨盼琨突袭的。对方冲上来一拳,她结结实实挨了,这是眉骨伤;第二下她躲开了一半,对方拳峰蹭到她颧骨,但脸上很快挨了她一记横肘,被激怒后更加凶恶,喊着她多管闲事、赶紧去死云云。成禾真后撤半步,握住他虚晃的小臂,在他胫骨上横踹一脚:神经啊!

那杨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