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禾真看也没看他,斩钉截铁道。
“吕忱,数据记录仪状态?”
“主记录正常!备用电源……撑不了太久。”
吕忱也恢复了冷静。
“优先保主记录仪供电,照明调低。”
成禾真快速道,视线一秒钟也不舍得离开屏幕。一直在观察数据的上升势头。
车内陷入更深的昏暗。
暴风雨咆哮着,将他们跟文明世界隔开来一般。
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照亮她异常沉静的侧脸。
林工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成禾真。真像冷静精密的仪器,环境越恶劣,越能榨出她最后一丝怒火下的冷静,冷静中,也许还藏着生机。
至少她坚如磐石地坐在这,锚点一样。
永不停歇的风雨,和死亡的信号,好像也减弱了万分之一的威力。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得也分不清到底几点了。
“这个紧急通讯设备有信号!!?”
小曲忽然开始尖叫!
很快,他听见了车以外的活人声音。
虽然断断续续的,对方说自己是救援队的,让他们别急。
车内另一个工程师开始小声啜泣。
雨势似乎渐小。
带来了更多希望。
成禾真终于,很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人听得见,她心跳的速率有多快。
除了她自己。
*
傍晚五点四十。
暴雨初歇。
浅灰色的天幕很重,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泥泞山坳中,岚图 suv 半埋,如一块狼狈的残骸,车顶天窗已破,一块狰狞的豁口,救援队橘红色的身影在漫天的灰与黄中,显得格外刺眼。
对讲机的电流声、嘶吼喊叫,沉重的液压钳声,此时听起来都那样悦耳,在山谷中回荡出属于人的动静。
成禾真是最后一个被抬出来的。
左额伤口简单包扎过,血迹渗出,混着泥浆凝住。
医用毯包裹住她冰冷僵硬的身子,寒意却从骨头缝里往外钻,她止不住地发抖,视线略微失焦地望向天,浅灰色的天空。
担架好颠啊。
意识在疲惫和失温中臣服,唯一还算清晰的念头是:数据……也不知道传回去没。
直到被放下,不再颠簸。她很快就要陷入彻底的沉睡。
一道踩着泥浆的脚步声靠近。
视野里,半拉天空被道很高的阴影取代。
真的高,挡住了稀薄天光。
熟悉冷冽的气息,穿透了泥土、消毒水和雨后腐烂木头的浑浊气味,蛮横地钻入她的感官。
成禾真转了转眼睛,缓慢下移。
周颂南。
他站在离担架几步远的地方。
没了一尘不染,只穿了件单薄的深灰衬衫,袖子胡乱卷至手肘,手臂线条绷得死紧,有许多发红的划痕,裤脚和鞋都沾满泥浆。
狼狈。
他看着她。
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立刻上前。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冻过的雕像,目光又轻,又沉,直直落在她身上,饱含了无数复杂情绪,下颌绷得死紧,毫无血色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成禾真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