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禾真一字一顿:“我说不耽误你找下家,东山再起,有错吗?”
“东山再起,”
周颂南复述了一遍,忽地勾唇淡嘲:“成禾真,你这么了解我。”
成禾真猛地回头,眼底像燃着火焰。
“你不想?你敢说你不想?你手下的设计师去年跟甲方打起来,闹大了,你也只能开除他,新闻上写的好听吗?被恺英踩到脸上也要不来尾款的日子好过吗?熬夜进急诊舒服吗?”
世界从来不是勇敢者的游戏,努力必不可少,但关系不大。
选择,说到最后还是选择。脸面,尊严,责任,金钱,人无法留住全部。除了顶层的一小撮幸运儿,剩下的人,成长路径大同小异。前二十年都是固定的教育升级游戏,每一年都有新变化,成绩、排名,新手村奖励,世界尚蒙着一层美好滤镜。等出了社会,从为自己赚第一分钱开始,想方设法为自己,为家庭担住责任开始,才算脱离精神巨婴。
从此,大家都在相似的生存旋涡里打转。
急流的漩涡,足以冲得人头晕脑胀,掉一层皮。赚钱生存姿态总是不够美好,但也比龟缩好。
在这之后,能保留下来的自我,才真正作数。
这么多年,她一直很难说,她把周颂南放到什么位置上。兄长,恩人,亦师亦友。这些温和的词,好像都不太对。
“不舒服。肯定没有当鸵鸟来得舒服。不知道怎么解决,先躲起来,我不知道这样舒服吗?”
周颂南轻笑道,字字句句轻巧扎在成禾真心头上。
被戳中的怒火中烧,令她口不择言。
“谁不想轻松一点?我可没那个入赘的机会,谁能让你的周家死灰复燃发扬光大,你找谁去啊,在这里冲我撒气干嘛,我好欺负是吧?!”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只有打漩的晚风,一片死寂。
周颂南什么话都没有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她胸口没有出气的感觉,反倒更堵。
他们俩之间情分彻底完了。
成禾真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坐到绿化带旁边闷声打车。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打扰沈艳秋,住在沈那里,根本不可能忍得住不说话。
在好友列表里滑了半天,心烦意乱下,成禾真返回银行看了一遍余额,又看了眼基金情况,在任性前冷静算了下账,决定去静安寺附近找个酒店休息。
她拦了辆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这家酒店公区绿意盎然,竹叶繁茂,穿过后即是波光粼粼的地砖,黑金配色金属质感,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檀木香气。
成禾真太难过了,脑子一昏,刷了间豪华房。
她包里还装了两瓶路上买的小罐啤酒,该省省该花花,要在这儿订酒,她会真的肉痛,也不能太放肆。
进到房间,洗了个澡,站在外面,看着鎏金一样的夜景,越看越心堵。
他凭什么那么说她?觉得她不工作就跟鸵鸟差不多呗,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光景,她什么处境,就知道往她伤口上戳,他敢跟人家千金说你怎么不去工作嘛?!不就是瞧不起她么,亏她以前还把他当成对手
想到这儿,成禾真愕然,随即陷入沉默。
他大学时,有时会把作业和项目带回家做。她模糊地意识到,人在做自己擅长、又爱着的事情时,会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魅力。像掉入异度空间,一切人和事都被屏蔽。
令人羡慕,甚至嫉妒。
她也要这样,她不想落后。
周颂南跟她说过,每个人命中都有这么一件事,也不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前提是有机会了解自己。
后来,那件事就来了,她一抬眼,它原来就在那里,等待着她。
叮。
成禾真看了眼手机,之前一个动力系统岗的拒信。
她连叹息都懒得。
这一晚失去的太多,工作早没了,豪华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