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或是,她本身就是浪子的因由,因而也注定是浪子的结果。
静临忍不住去看段不循,读他看向孟沅君的目光。
可是他却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样,在孟沅君的指挥下,听话地转过来、调过去,忙得团团转。
看不清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心思。
倒是陆梦龙回过头来,迎上静临的视线,目光里分明带着比较,她与孟沅君孰高孰低,又一次在旁人眼中得到了验证。
静临心里那股被官人捉奸的耻感消散得无影无踪,空荡荡了一瞬,又被后知后觉的酸涩填满。她还以为是自己背叛了他,原来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们之间,原不过是调戏与被调戏,觊觎与欲拒还迎,银子与美色这样的轻浮关?系,风一吹就散了,各自波澜无惊,像是从未有事发生?。
人事原该如此?。偶一为之的消遣,吃酒喝茶一样的市井俗事,本就与郑重的性命相托无关?,更谈不上什么矢志不移,什么倾心相许。
她与段不循之间,从未有过承诺,从未有过半分与郑重其?事相关?的时刻,遑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样的厚重岁月。
大?难不死,经此?一遭,他必也是想通了,要安定下来了,不再胡闹了。
孟沅君如何肯既往不咎,她们之间的因果缘故,就与静临这个旁人再无关?系了。
直到重新?回到马车上,静临与段不循未说一语。
段不循只是在与谢琅说话时,淡淡地瞥了静临一眼。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恼,却不屑,一切都尽在这一眼里了。
静临察觉到自己在发抖时,谢琅已将她一把揽在了怀中。
“好?冷。”
静临鼻音浓重,像是着凉了。
谢琅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度。
他须尾俱全,也是个什么都有、什么都会?的男人。他再愚笨鲁直、再不解风情,也明白此?刻可以做得更多,给与更多,索求更多。
他也想,只是千压万抑地不肯,怕轻薄了她,也轻贱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缘分。
于是他就只能拼命地抱着她,心中与趁虚而入有关?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一个接一个地,如露如电,破灭为梦幻泡影。
第68章 十年一曲烟雨楼,却忆去岁秋香记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宋人晏几道的小?令,淡而有味,浅而有致,经由水生偏冷的唱腔演绎,更添了人事苍凉和千帆过尽的味道,作为一场戏的落幕结词,正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颇有画龙点睛之效。
一场牢狱之灾,令心高气傲的花魁娘子芷兰向着隋浪迈出?了第一步。患难见真情,隋大官人亦从此收心定性,与自己的少年旧识相携相扶,深情款款地步入帷幕之后。
至此,陆梦龙呕心数年的《烟雨楼记》终于定本,当年嘉兴府莺泽湖畔烟雨楼中一段缠绵悱恻的儿女?故事,经由水生和玉官的演绎,复现于十年后的隋浪、芷兰面前。
人间?风月本无常,事往繁华尽可伤。水袖起落之间?,孟沅君早已泪流满面。
绯儿递来帕子,手被?沅君握住。泪眼盈盈望过来,“那会儿你还?没有桌子高,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
绯儿看了旁边的段不循一眼,忍着泪意,“这就叫姻缘前定,曲终人不散,小?姐与段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沅君含笑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歪头,靠在段不循肩上。
静临望过来时,看到段不循的手臂回揽住孟沅君的腰,侧脸的轮廓由直线勾勒,转角锐利,没有回圜的余地。
帷幕再度拉开,陆梦龙站在水生和玉官之间?,三个人一起,向着台下的友人他们的第一批观众谢幕。
静临这才发现,水生和玉官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