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珏笑容微敛,转头看?向?孙宝昌。
孙宝昌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不晓得自己这马屁是否拍在了马蹄子上,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也是底下?人的一片心意,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小东西实?在伶俐,又会说话?解闷儿,干爹操劳了一年,儿子看?着心疼,就想着留下?来哄您老人家开怀一乐。”
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儿子自作主张,还请干爹恕罪。”
郑珏朝着那鹦哥伸出一只手去,这小东西倒是不怕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竟然自己走?上了他的掌心,“交年换新岁,长?保身荣贵。交年换新岁,长?保身荣贵。”
“诶呦,你?会的倒是挺多。”郑珏不由莞尔。
孙宝昌一听这话?有缝,赶紧递话?进?来,“干爹有所不知,这小东西的主人也算不简单,乃是隆万十年南直隶秋闱的解元郎,如今在山西平阳做矿监。”
郑珏闻听山西平阳四个字不由心中?一动,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只道:“是么,好好的举人,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咱们?这行当?”
“瞧您这话?说的,”孙宝昌抬起头来,堆笑道:“汉时出了一个卫子夫,便?教天下?百姓都说‘生男莫喜,生女莫悲,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到唐时出了个杨贵妃‘,’又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可见事情的好坏并非总是一成不变,端看?人如何做。今日大明朝有干爹这样的人在,咱们?这些?人谁不觉得与有荣焉?莫说举人,就是进?士、庶吉士还不是抢着巴结干爹?依儿子看?,这柳文彦也算是弃暗投明,走?了一条对路。”
郑珏一哂,挑眉追问:“柳文彦?”
“是了,就是上次发现段家祖坟下?有铜矿的那个柳文彦。”
“原来是他啊!”郑珏这下?全想起来了,当时底下?人把这事报上来,说是私人恩怨。他没管,吩咐说由着他们?去打,且看?刘阶那边的动静。
谁能想到,那段不循沉得住气,刘阁老倒是按捺不住了,明里暗里动作得勤,颇有硬碰硬一回的架势。郑珏只怕他韬光养晦,他却要以卵击石,可不是正中?下?怀么?
说起来,若不是这小矿监忽然起意的挟私报复,刘阶还不能大动干戈。这么一想,柳文彦也算是一个功臣。
郑珏想到此处便?笑道:“跪着干什么?回头教人看?到了,少不得说咱家苛待你?们?。”
孙宝昌一骨碌爬起来,“干爹最是宽和,谁敢这么说,儿子头一个不答应!”说着又小心翼翼试探道:“这柳文彦也是个有心之人,一心想跟在干爹身边尽孝,这不是年跟前了么,他想着能不能见干爹一面,说是有个宝贝,非得当面献给干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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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一近,家家户户都少不得人情往来,生意人尤其如此。
这些?日子以来,段不循的银子水样地往外流,看?得静临咋舌咧嘴,直说肉疼。段不循翻册子,她?便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在旁边扒拉,说要算算礼物的收支能否相?抵。
段不循好笑地捏她的鼻子,“吝啬的小蛮子,收礼的时候有你?烦的。”
他这话?没说多久,果然送礼的人就一波一波地往府上涌,送什么的都有,值钱的有大额的银票、成封的金锭子银锞子,几?尺高的红珊瑚,成斛的夜明珠、西洋珠,小叶紫檀木打造的大件家具,羊脂玉鸡血石象牙等材料雕刻的各色摆件,整箱的首饰头面,成匹的云锦蜀锦,到年份的野山参、灵芝、何首乌等等。
不怎么值钱的也有,每样也都难得,譬如成篓的南果子,成坛的醩鲥鱼,成扇的腊猪肉,一吊吊金华火腿,一罐罐五花八门的酱腌菜……静临看?着这些?东西着实?快活了几?日,每天数着银票,摆弄着珠宝,不时尝尝没见过的各地土产,合计着分给哪些?朋友,还要忙着指挥人登记造册,将东西分门别类入库……忙得不亦乐乎。
不出五天,眼看?着东西没完没了地往里抬,辟出的几?间库房转眼就填满了,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