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档口,赵王当笼络各路诸侯,想来不会为难他们母子。何?如趁乱送些消息进去?,也?好让府里的人有?个应对?
不久,便有?一队府兵,晃晃荡荡往钜鹿郡公府行去?。
如今钜鹿郡公府与王司徒府、郭将军府皆被围,内外消息断绝。司马毗只好以王妃的名义,以为先钜鹿郡公裴浚冥寿添礼为契机传递消息。
奠仪不多,仅一辆马车拖着,两边各护着四个高?鼻深目的胡奴。
裴妃目送着担礼的人远去?,对儿子感叹:“我们能帮的,也?就这些了!”
这话既是对她自己说?的,亦是对儿子的劝告。
知子莫若母,司马毗对裴妍的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只叹造化弄人,好端端的良缘,之前被老太妃搅局,如今又碰上这等?危局,再深的感情,也?只能打?住裴頠已死,钜鹿郡公府已成了河东裴氏的弃子,更是赵王的眼中钉,即便司马毗再心悦裴妍,为了家门安危,二?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司马毗心底一沉,默默攥紧手里的印信,那是临行前,父亲亲自交到他手上的,凭着它,他可以调动东海王府在京中的一切人事。他能在京里迅速站稳脚跟,与父亲的全力扶持脱不开?关系。
直到手心攥出深深的印痕,他才应了一声?:“儿省得?。”
裴妃回头,见儿子的侧脸隐在照壁的阴影后,看不清喜怒。她心下一软,劝道:“你莫要太忧心。听闻阿妍新与凉州刺史的二?郎议亲,赵王再混不吝,看在凉州的面子上,也?不敢拿钜鹿郡公府的女眷如何?。”
这话不提便罢,说?了后,只见司马毗脸色一变,眼中燃起一簇似怒似恨似悔似怨的幽光,就听他冷冷甩出一句:“这么快就议亲了?倒是我白白担心一场!” 言罢拂袖而去?。
裴妃错愕地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头。她不知道儿子与张茂之间的恩怨,只以为司马毗仍对裴妍余情未了,听说?她很快另适他人,一时间醋意上头罢了。
东海王府冒险送来的消息打?破了钜鹿郡公府诸人最后的希望。
裴该年轻气盛,想冲出去?杀个鱼死网破。然而妻子兄弟俱拦着他,不让他出门做那好死的鬼。加上王夫人悲痛欲绝,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众人赶紧又来扶王夫人。
府上被围,后街的顾和缓也?没法请。
好在小郭氏素来药不离身,自香囊里摸出两枚人参丸子,与王氏和水灌了,王氏这才悠悠转醒。看到一边泣不成声?的裴妡,说?不得?,娘们之间又是一通哀哭。
长房的母子三人虽不及二?房那般悲痛欲绝,但裴頠作为家门的顶梁柱,突然倒了,于谁都是晴天霹雳。
王氏如此,暂时无法理?家,小郭氏只好先接手来,让下人去?预备几匹白布来,裁了分与诸人系上。又让人清点库房里的药材,不拘人参灵芝,有?那温补的尽皆拿来备着,以防万一。又让门人看着守在外面的三个郎君,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裴妍一双妙目通红,轻声抚慰着一旁泣不成声的裴妡,抬头见满堂亲眷哀哀痛哭,自己心里亦止不住的惶惑叔父死了,她们,该何?去?何?从??
“女郎节哀!”一声粗犷却醇厚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裴妍一吓,转身才发现?是方才那个来传消息的王府部曲。
他虽着粗陋的府兵服制,但一身甲胄衬得?人高?马大?,绿油油的眼珠子好似一波碧黑的幽潭,里面倒映着眼尾通红的自己。
裴妍心下一跳,这人怎么有?几分眼熟?
那人亦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目光灼灼,一双绿眸染上了奇异的光彩。
裴妍脸上一热,蓦地收回目光,后退一步,轻声?对来人道谢:“还未谢过壮士,若非阁下传信,吾等?尚不知家中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