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撇撇嘴。不上心不行呀!叔父走了,家门无人?支撑,她哪里还敢同过去那样浑浑噩噩度日呢?
越往北走河道越窄,待入了漳河,船速也渐渐缓下来,到得下半晌,终于?抵达邺城。
来渡口接他们的,是一位素衣博带的中年文?士。司马毗虽是诸侯世子,对他却行晚辈礼,亲切地唤他:“卢府君”。
裴妍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之前听二嫂始平公主提起,她的姑姑荥阳公主曾与邺城令的长?子卢谌定亲。可惜荥阳公主还未下降,就染病早逝。这位卢郎君因感念公主,竟至今未娶亲。
眼面前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准驸马的父亲,邺城令卢志了。
她悄声打量着这位中年人?,觉得他外表谦和温驯,言谈间又不乏幽默风趣,这种风度何其眼熟,她竟想起她的叔父来。
“这是逸民的侄女?”
卢志与司马毗寒暄毕,转头?就见到在一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裴妍。尽管这个小女郎一身素服,脸上脂粉未施,但看这份容貌与气度,当是那位令东海王府与凉州刺史?府争相抢夺的佳人?裴府元娘了。
听他提起叔父的字,语气中透着熟稔,裴妍有些意外:“府君识得我?从父?”
卢志眼底眸光微暗,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年时我?与你叔父曾把臂同游关中。与之长?安一别,已?二十又一年矣!”他看了眼裴妍,摇头?沉痛道:“没想,竟永无再见之日!”
裴妍也有些伤感,原来他是叔父的故友,交情多深谈不上,毕竟叔父在京城为官多年,也未见他与家里有什么走动。但像叔父这么好又这么有能耐的贤人?,却死于?赵王的阴谋诡计,多少会?让人?唏嘘。
渡口风大,不宜久待。卢志赶紧让出?道来,请诸位先行,自己陪行在侧。渡口到城门还有段路要走,司马毗是来过的,但裴妍却是第一次来。卢志正好为裴妍介绍沿途风物。
裴妍老早被请上了牛车。可她很喜欢卢志的解说。于?是她特地拉开?牛车的槅门,脑袋趴到窗边来听。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郭外的密林处。那密林长?在一片土坡上。自坡顶往下看,可将附近一切尽收眼底。那人?冷眼瞧着这支浩荡的队伍缓缓驶过。直到见到裴妍钻出?车窗的小脑袋,他似乎有些震惊与疑惑,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邺城在漳水南岸,曾是三国时曹魏的都城。
裴妍的牛车随着诸人?自永阳门入城。在城门口就能见到远处一座十丈高台,待走近些,才发?现其上楼宇殿阁,不计其数,雕梁画栋,极尽奢妍。其南、北分别还有两座高台,形制稍矮,亦颇具规模。三座高台一字排开?,并列耸峙,三台之间用像浮桥一样的阁道相连。远远看去,好似三座庞大的仙山,俯瞰黎民。
“中间这座就是铜雀台,南、北分别是冰井台和金凤台。”
司马毗不知何时骑马行到裴妍身边。他一手执缰,一手拿着马鞭,指着前方三座高台为裴妍一一介绍。
裴妍自是听说过铜雀台的。她抬头?,眯眼打量着正中间这座气势恢宏的高台殿宇,想象着八十多年前,她的先祖就是在这里与建安诸子交游饮宴。大名鼎鼎的三曹就是在这座高台上挥毫泼墨,政令、诗文?,皆从此地传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时的铜雀台是何等风光!就是如今的铜驼大街都不及当年万一!
邺城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牛车便行到台下,诸人?都停了下来。
一行人?早已?等在那里。当中为首的年轻人?一袭缃叶深衣,头?戴金冠,剑眉星目,玉面含春,丰神俊朗,是长?成后的成都王。
见到司马毗后,成都王含笑上前,二人?熟稔地互礼寒暄。
裴妍扶着秋水的手下得车来。
“大王安好!”裴妍盈盈行颔首礼。
成都王却在裴妍抬起头?的一刹那,有一瞬的惊艳。他记得他还是几年前,在始平公主的赏梅宴上见过裴家姊妹。那时的裴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