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裴妍。他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地?重逢,上来谈的不是离情,而?是家恨。
“阿妍,可是司马毗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裴妍拂去张茂伸来帮忙的手?,艰难地?坐直身子,直直地?盯着他。“阿茂哥,我的眼睛会看,耳朵会听,脑子会想。”
“那孟观,龙精虎猛,哪有重伤之态?你父亲和他以养伤为名?,扣了大半兵马,只让你携前锋回京时,可曾有为娘娘想过?她那么信任你们,把拱卫皇城的精锐尽数托付。可你们,是怎么回报她的?
若非宿卫军精锐尽失,娘娘何?至于?劳动赵王亲卫与三部司马守城?赵王又何?来契机以下?犯上清君侧?娘娘又何?至于?被?囚杀于?金庸城?我阿叔与张司空,又何?至于?陨于?小人之手??我……又怎么会如丧家之犬一般,沦落到司马毗手?里?”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相思……
提及司马毗, 张茂眼?风一凛,心底的醋意与愠怒如同惊涛骇浪,一下一下, 撕扯拍打着他的心。
初初听说?裴妍被掳时, 他正行到?长安附近。一处茶社外,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议论这事。不乏好事缺德者, 编排起裴妍与司马毗的桃色段子,竟引得众人口水涟涟。他当即手起刀落, 斩断那混账的发冠。若不是手下拦着, 他恨不能屠尽这帮庸蠹!
他将帕子扔回瓦盆里, 趁机按捺住那股毁天灭地的戾气, 怕吓着眼?前?人。
“阿妍,将士的命也是命。于军士而言,马革裹尸是荣耀,死在萧墙之内是屈辱。”
他知道裴妍执拗, 这件事若不能与她?说?明白, 她?会?一辈子过不去。不,以她?决绝的性子, 他们有?没有?一辈子还不好说?, 只得耐着性子与她?分析。
“我阿耶明哲保身, 为家?门计也好,为他手下的军士也罢,你要怨他,我无从?置喙。我家?早年受郡公大恩, 起势后?,却没能护他一命,这是我们欠你阿叔的, 张家?得认!然而,你说?了那么?多假设,却独独漏了最初的一点,假使皇后?不杀太子,不管宿卫军回不回京,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
见裴妍没有?反驳,张茂将她?的披风紧了紧,苦笑道:“我和阿耶不是神仙。我们谁都没能料到?,皇后?会?愚蠢至此!”
毕竟那时张华和裴頠尚在,他们都以为,有?两位老成谋国的大人在,总能拦住皇后?行悖逆事。其实,只要太子不死,哪怕只是被废,各路诸侯都不敢轻举妄动。可谁能想到?,彼时皇后?已被赵王捧杀得迷了心智,竟自掘坟墓呢?
裴妍低下头,水蒙蒙的眸子动了动。她?知道,她?都知道!
这一切错漏的根源,是贾后?自私狭隘,毒杀太子,自毁长城。其他人,赵王也好,东海王也罢,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而孟观和张家?,充其量只是在阴错阳差间,给赵王提供了一个登云梯而已。
她?家?成也贾后?,败也贾后?。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不在漩涡中心的他们?
张茂觑着裴妍的脸色,见她?时而沉思?蹙眉,时而懊悔难当,时而不知所措,时而饮恨含泪。他知道她?在复盘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而这段经历于她?而言不啻于再经一轮酷刑。一时间很是心疼。
“饿不饿?听半夏说?,你们昨晚赶了一宿的路。早上你又?伤风,到?现在水米未进。”
张茂适时转移话题。
裴妍摇头,刚想说?句不饿,结果肚子却抗议似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叫声?。
她?瞬间红了脸倒不单单是为吃的。
外面日头正盛,屋里更是闷热难当。裴妍因着发汗,内里仅着一件小?衣,堪堪遮住要害。如今虽有?披风裹身,但夏日的披风本就不长,遮头不遮尾,一对笔直修长的小?腿和圆润小?巧的脚丫尚且裸露在外。
她?有?些窘迫地将腿脚往披风下缩了缩,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