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槅门大敞,坐在室内便能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于空,清静雅致。
适时,一阵馥郁的桂花香气飘来?,裴妍一边捧着石榴掰籽吃,一边赏景,只觉今夜的所见所嗅所尝简直太美了,宛若仙境!
她在赏月,别人却在赏她。
张茂斜靠缇几,以手支额,呷了口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剑眸带钩,直直注视着眼前的佳人。
他今日?未着劲装,代之以一身银鱼纱广袖长袍,头未戴冠,簪之以桂枝,额前故意落下几缕碎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裴妍穿得亦不算厚。她挑了件菊红间色襦裙,腰系南珠垂霄,外披一条织金翠羽披帛,头梳飞仙髻,髻上?斜插一支张茂送的金蝉白玉簪,眉心贴了一枚小小的金箔满月,摇头晃脑间,于灯下熠熠生辉。
美人美景美酒美食当前,张茂却晃动着酒盏,微微眯着眼,想着更美的事!
未几,整整一壶葡萄酒被他吃得一滴不剩。
他高声唤守在院外的听雨,让他再取两壶来?!
裴妍却拦住他,怕他又醉了。何况,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漆盏,忍不住委屈:“你怎么?自斟自饮,把我的那份也?喝了!”
“故而,让他们?再来?两壶啊。”张茂浅笑?。
酒是提前备好的。张茂刚吩咐下去,听雨便弓着腰将葡萄酒送了上?来?。
裴妍忽而想起张茂喝醉酒时的狂态,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探头看了眼空落落的外面,蹙眉问听雨:“半夏和容秋呢?”
她记得方才她们?还在院外,和听雨一起吃果?子赏月来?着。
“两位阿姊喝得有些多,奴唤人扶她们?下去歇息了!”
什么?!裴妍只觉五雷轰顶。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不是说好让她们?今晚千万别吃酒,明天随她们?喝的么?!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听雨。容秋便罢了,半夏可是海量,等闲不会醉的。
听雨却将身?子弓得更低了。他仿若能猜出裴妍的心思,就听他“解释”道:“半夏阿姊不知怎的,放着醪糟不喝,偏爱皇甫神医酿的山参药酒,许是喝不惯上?头,一杯就倒了。”
皇甫师叔什么?时候给的药酒?怎会这么?巧?
裴妍还在犹疑。听雨却接到张茂的示意,默默退下了。
待回过?神来?,偌大的花厅,霎时又只余她和张茂二?人!
张茂面不改色,一振广袖,骨节分明又修长的大掌握着葡萄酒壶,伸到裴妍身?前,“咕咕咕咕”,殷红的酒液缓缓流出,很快就将漆盏盛满。裴妍只觉自己?的心口亦跟着胀胀的,似乎那酒,不是倒在漆具里,而是倒在了自己?的心上?。
不知为何,她忽而觉得,今日?这花厅未免太大太凉了些。她不禁抚了抚胳膊。可又觉得,若说冷吧,自己?脸上?却有些热辣辣的。还有张茂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牵扯着她的心。她甚至不敢直视对方,只好盯着眼前的酒盏不语。
一阵西风吹来?,酒液微微摇晃,她看到自己?在酒中的倒影,跟着震颤起来?,一如此刻,她纷乱的心絮。
“阿妍在想什么??”
张茂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没……什么?!”裴妍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微颤意。
良久,没有动静。
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却见张茂正靠着缇几,两手抱胸,嘴角微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
“你……干嘛看我!”裴妍一惊,脸上?更躁了,赶紧又埋下头去。
“我在看,阿妍的脸,和这葡萄酒,谁更红。”
张茂放下手臂,一手撑在桌边,另一只手抬起漆盏,又呷了口酒,不疾不徐地道。那两道锐利的剑眸,撑着星目,灼灼得好似染了火油的箭头,蓄势已满,随时待发。
“我没有脸红!”裴妍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脸皮好似要烧起来?了!她眼角余光瞥到酒液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