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当?保重自身。”张茂低声劝慰。淮陵王自来身子不好,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显然,这位不到弱冠的世子一看便有不足之症,起身时摇摇欲坠。张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谢张将军惦念。”世子咳嗽几声,忽而低声道,“先父有遗信与将?军,某已命人置于将?军车上。”
张茂与裴妍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因着琅琊王的缘故,他们与淮陵王打过几次交道,两边交情尚可。但说有多亲近,倒也谈不上。没想到淮陵王竟会在病重之时,给张茂留信?
回程的路上,牛车吱呀吱呀地往前晃悠。张茂低头看着淮陵王的手书,眸里五味杂陈。
裴妍不解地凑过去,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迹缭乱,显是病中勉力所作:
今天子昏聩,权臣擅政,诸侯异志,五胡乱于边陲,民?变起于四方。朝廷沉疴日久,非人力可救。兹愿将?军与景文,一归陇西,一赴山东,慎毋留京。或数岁之后,国祚所系,唯二子耳。
张茂盯着那?几行枯笔草隶,指尖微微发颤。
淮陵王与他想到了一处。
“没想到,淮陵王对你和琅琊王这么看重。”裴妍叹道,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道:“他这算不算是……托付后事?”
淮陵王的后事非一家一户之荣辱,而是国家存亡,天下苍生!
张茂缓缓合上帛书,至于膝上,眼里隐隐有光晕转过,叹道:“贤哉淮陵,他早知朝廷无救,却仍以风烛之身支撑至今。”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车壁上,发出?细碎的呜咽连天地都为之举哀。
裴妍轻轻握住他的手,迟疑道:“琅琊王月前已回封国,如今淮陵王又如此嘱托……那?……我们何时动身?”
京城局势纷杂,若非张茂质子之身,裴妍早便想带着母亲与裴家众人,同他一起去凉州了!
张茂拧眉,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帛书沉吟。权衡良久,他缓缓道:“我想再助长沙王一程。一来,孟将?军之死,齐王为主谋。他不死,千万同袍难安。二来,如今齐王当?政。他素来猜忌郭、裴两家,我又是凉州押在?京城的质子他必不会轻易放你我离京。”
裴妍点头,于公于私,他们都要把齐王这个搅屎棍从高处拉下来!也唯有与他们交好的长沙王上位,他们才能?安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