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连忙将人请进去。
裴妍怨过也恨过了,抱怨完的她亦没了精神?,正趴在母亲的榻边打盹,便听得?外间传来定?春的通报,道是张小郎求见。
裴妍有一瞬的愣怔,张小郎……阿茂哥!他怎么来了?
门被打开,一个高昂的身影阔步入内。
张茂依然是一身玄色劲装,头上马虎地拢了个髽发,许是连夜赶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鬓角显得?有些杂乱。
屋内烧着炭火,外头的风霜遇热融化在他的发丝上,几?束湿漉漉的碎发杂乱地贴在额前?,其下是一双黑亮却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担忧,朝裴妍走来。
裴妍只?觉自己犹如跌倒之人突然被拉了一把,瞬间有了主心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张茂确实是来帮她的。
原来,钜鹿郡公府太夫人和家主裴頠自接到裴妍的求救信后,便立即向张茂打听皇甫神?医的去处。好在皇甫严尚未离京,张茂当即请他来闻喜为郭夫人诊脉。裴憬作为长房独子,也随行而来。
只?是皇甫严和裴憬二人一个年?纪大,一个身体弱,天寒地冻的,只?能坐马车。张茂怕裴妍忧心,便冒着漫天风雪,快马加鞭单人单骑的先来报信。
在听说“最迟晚间,皇甫师叔便能来家中为夫人请脉,大郎也来了”的消息后,裴妍紧蹙的蛾眉一松,焦虑了几?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意。
裴妍对张茂说不出?的感?激,见他衣衫凌乱地站在屋子里,发上尽是化了的雪水,怕他受凉,忙殷勤地拉了一张矮床与他坐着,又命容秋端来姜汤,她亲自递给张茂。
张茂有些受宠若惊。他看了眼裴妍的脸色,知她这几?日定?是没有休息好,便劝她:“你且去歇歇,屋里交给定?春和容秋,我在外面守着。”
裴妍摇头,她转头看向榻上饮了药、正陷入昏睡的母亲,神?情?黯然,低声道:“我想守着阿母,就像幼时她守着我那样。”
张茂的只?觉莫名的心疼。他想到自己离府时,钜鹿郡公府里刚挂起崭新?的大红灯笼,门口的桃符亦换了新?的。年?关将至,京城也好,闻喜也罢,哪家不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对比之下,这座庄子简直静谧得?可怕。
他对放出?谣言的羊家恨意更甚,若非他们妄议滋事?,这对孤儿寡母何至于有家难回,只?能龟缩在这乡下的方寸之间?
“阿茂哥,大母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裴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张茂皱眉,此行郡公和老夫人并未交代长房的归期,想来还要再?等些时候。他怕裴妍失望,避重就轻道:“郡公原是想接你们回来过年?的。但老夫人考虑到大夫人的身子,怕路上着了寒,就想着待天暖些再?说。”
可不是?这天寒地冻的,阿母天天待在家里还得?了风寒,哪能赶路呢?裴妍点头。在见到张茂的那刻起,她先前?对祖母还有叔父一家的怨怼便消解了许多。原来他们不是不管自己,只?是路途遥远,来往费时罢了。
“太夫人和郡公还是念着你们的。”张茂宽慰她。
“我知道。”裴妍道,“我也想他们。”是真想!想大母快把她们娘俩召回去,再?在闻喜窝下去,她快要疯了!
二人相对而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久,就都打起了瞌睡他俩一个赶路,一个侍疾,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定?春和容秋对视一眼,不敢打扰他们,静静地退了出?去。
良久,案上的烛火噼啪一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张茂本是坐在矮床上闭目养神?,混混沌沌时,见裴妍趴倒床沿,一只?手还拉着郭夫人的手臂。
他猛然惊醒,因怕她着凉,他赶紧起身环视屋内,见屏风后还有一张矮塌,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外间的榻上躺着,又取了衣架上的大氅,覆在她的身上。
要离开时,裴妍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她似是梦到了什么不悦的事?,秀眉微蹙,嘴里连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