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与?妹妹话不投机, 干脆闭了嘴,继续手上功夫。
正好指尖的血渐渐止住了,裴妍拆了捂手的帕子, 低头继续赶工。
裴妡看着帕子上的那抹嫣红, 更是暗下决心:她得?趁着张茂出征在外,赶快设法?撮合司马毗和阿姊!
她侧头看向裴妍, 只觉姐姐在灯下低头做女红的模样,与?平日又有不同, 专著刺绣的裴妍仿佛比平日多了几分?娴静温香如玉, 美?人低头, 卸了簪的青丝仿若上好的绸缎, 顺滑地?披散在身后?。
裴妡勾起唇角,姐姐姿容绝艳,她不信司马毗会不动心。细数京畿的妙龄女郎,谁能比得?过阿姊?一个有钱有势的诸侯想要赢过张茂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实在太简单了!
张茂开拔那日, 裴府的三个郎君都去相送。裴妍也想去,可她是女眷, 不能像哥哥们那样, 跟在帝后?身后?堂而皇之?地?为大军送行。
她本想偷偷溜去街上, 远远找个酒楼候着。能多看张茂一眼也是好的。
然而王夫人不知怎的,竟布置下一堆内务要她和裴妡清完。身边都是二?房管事的阿媪,她竟是想溜都溜不掉!
午晌,她好不容易等来兄长。就?听裴憬绘声绘色地?跟她渲染大军开拔的场面多么宏大, 帝后?多么看重,还?有陈中书?念的檄文多么长,害他差点打瞌睡。
“阿茂哥呢?”裴妍打断他, 别人怎样他不管,她只想知道张茂如何。
“呵,阿茂当然是一众军士里最得?意的一个!他虽列队在梁王与?张伯后?面,然而十个梁王也不及咱们阿茂亮眼!你不晓得?,道边围观的女郎多是去看他的呢!”
“哦!”裴妍有些醋溜溜的,说不清是担忧多,还?是心酸多,“阿茂一项很?受女郎欢迎!”
“可不是,清河公主?也来了呢,就?在皇后?身后?!皇后?向梁王赐酒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对?阿茂笑了笑。你说,这?次阿茂若得?胜还?朝,咱们家是不是又要多出个驸马都尉来!”裴憬与?有荣焉地?道。
“什么咱家,人家姓张,即便攀了高枝,也与?我们没干系!”裴妍彻底恼了,拍案而起,气咻咻地?回了房。
裴憬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一旁的柳蕙:“我哪里说错话了,惹妹妹着恼?”
柳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姑子离去的身影,敏惠如她,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只是不好同傻丈夫讲,便敷衍着安慰丈夫道:“夫主?没说错话,想是阿妍妹妹累了,今天她在婶母房里,盘了一天的账呢!”
裴憬立刻心疼起妹妹来:“你可得?请阿母劝劝婶婶,阿妍就?要及笄了,别累出病来!”
……
因着郭太夫人病情加重,裴妍的及笄礼只好从简。
不过河东裴氏乃百年望族,钜鹿郡公裴頠又正得?圣眷,他嫡亲侄女的笄礼即便从简,亦排场不小。来观礼的世家亲眷依然把府外的巷子口堵得?满满当当。皇后?也多有赏赐。
给裴妍及笄的正宾请的是二?嫂崔华堂的母亲崔卢氏。小郭氏原先属意的是自己的密友东海王妃裴氏,然而她远在藩国,一时?赶不回来。郭老夫人便做主?请了清河崔氏的主?母前来担当正宾。
赞者则由裴氏族亲担任。及笄礼上的簪子是郭老夫人年前就?备下的,不止裴妍的,裴妡的也一并打好了,毕竟姊妹俩的年岁相差无几。
老夫人给裴妍的是一支通体白玉的雪塔,给裴妡的则是红玉的朱砂梅。
鲜花着锦的礼台上艳若桃花的妙龄少女盈盈而立,对?面的高堂上端坐着气色枯败的裴老夫人,只见这?位银发苍苍的妇人沉静地?看向台上行礼的孙女,浑浊的双眼藏着点点泪痕,仿若拂过岁月的尘埃,恍然见着当初的自己。
小郭氏亦满含欣慰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女儿,这?漫长而孤寂的守寡岁月,女儿是她唯一的慰藉。可是这?样的相伴又能持续多久呢?女儿成人了,后?面就?该出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