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似乎感觉到两位妇人的愁绪,她趁着间隙朝大母和母亲娇俏地?眨了眨眼,惹得?这?对?姑侄立刻收敛愁容,微笑回应。
仪式上,裴妍用的自然是大母所赐的簪子,至于张茂送的那根,则被裴妍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自己的百宝匣子里,夜深人静时?才?敢拿出来插戴赏玩。
裴妍及笄后?不久,与?钜鹿郡公府相隔不远的鲁国公府就?鸡飞狗跳起来。
皇后?生母,宜城君郭槐的病情突然加重,几乎到了水米不进的地?步。
皇后?忧心母亲,经常离宫来贾府探望。她每次省亲虽说轻车简从,但贾府众人及太医院的医官们,免不了小心翼翼。
东宫太子司马遹虽与?皇后?不睦,但与?郭槐还?算亲厚,亦屈尊来贾府探视过几次,于是贾府上下更忙了。
半个月后?,贾府宜城君郭槐的住处。
夜间突然起了大风,吹散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暖意。守门的婢女瑟瑟发抖起来,却只能咬着牙硬抗。
内室里烧足了炭火。宽敞的屋里挤满了人,有侍奉的宫女,也有进进出出的医官。
靠近窗口的一名婢子悄悄地?抬头看了眼四周,趁人不备,狠狠地?朝窗边深吸了几口气许是人多,通风不畅,尽管房里燃着艾草,还?是止不住内室帷帐中传来的浑浊气息。
外堂,皇后?贾南风冷脸上坐,贾午、贾谧、韩寿、韩芷还?有太医令贾裕则大气不敢出地?陪在她的下首。
贾裕按辈分?是贾南风的族叔。他其实对?医术一窍不通,纯粹是因为贾南风觉得?掌管皇家医脉的必须是自己人,这?才?把这?么个不学无术的货提拔到了太医令的位置上。
如今,他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们,脑门上的冷汗一股股地?往外冒。他有些心虚地?瞄了眼上首的皇后?,只见贾后?珠钗未簪,着一身鸦青色燕居服,面似寒冰,如老鼠般又小又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内室的锦帐,眼窝下青黑一片,显然近日睡眠不足。
他知道皇后?狠起来六亲不认,自觉今日若郭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太医丞,哦不,弄不好整个太常寺都得?跟着陪葬。
终于,医师们会诊结束。年龄最长的医正胆战心惊地?朝贾后?行礼,委婉道:“宜城君病入骨髓,实非药石可以凑效。娘娘何不试试巫卜祝祷之?术,兴许有用。”
“方士有用,要你们医官作甚!”贾裕没等贾后?发作,自己先跳出来指责道。
他一口一个“你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不知自他做了太医令始,便与?太医署的医官是一体的了。
医正被他一句话训得?大气不敢出,可怜一把老骨头,弓着腰哈着背,唯唯诺诺地?站在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贾裕面前,浑似没了脊梁骨的狗,可怜,可悲。
贾后?冷眼瞪了贾裕一眼,稀奇的是,她在得?知结果后?,并未发作太医丞的医官们,反而喃喃自语似的,问医正:“我母亲,真的已人力不能及了么?”
医正身上一寒,闭上眼,做着要被贾后?陪葬的准备,艰难地?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的,贾后?并没有责怪甚至降罪于他们。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对?他们道:“既如此,为难你们也无用,都下去吧!”
医师们如蒙大赦,纷纷背上药箱药囊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贾裕傻眼了,他也好想跟着出去啊!可他刚刚还?以局外人的身份呵斥了这?些医官,跟他们把界限划的干干净净,如今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行。
他尴尬地?看了眼贾后?身边的韩芷,露出求助的目光。
韩芷对?这?位贾家族叔素来看不起,可禁不住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得?转过身,轻言轻语地?对?闭目沉思的贾后?道:“娘娘,您已连着守了大母三日,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般熬法?。不如今晚我与?母亲值夜,明早您再来探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