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之下,砖地上,一片滚烫,灼得膝盖疼痛不已。

齐临与苏静云来劝她:“我们再想想法子,缓步行之。”

虞蘅摇摇头,再没有比眼下更合适时机了。

谢诏也走出来,虞蘅看着他:“你若也要劝我,干脆不要开口。”

谢诏抿抿嘴,却是掀开袍子跪在了她身前:“祖母遗志,自当我谢家人践行才对。”

他脊背挺得直直,在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虞蘅一腔怒气,被这片阴影还有笔直脊背浇灭了一大半。

官家听了,更为气恼:“叫他们跪!好好跪着,醒醒脑袋!”

炽热的日头晒得人脸背通红火辣,头晕目眩,虞蘅几欲倒地,又在触底前一瞬惊醒过来,直直弹起。期间几次官家身边大内侍过来劝阻,皆无动于衷。

官家也实在好性儿,生气了,便将自个关在书房生闷气,竟不治罪。

这边的动静到底惊动太后,谢诏被宣去问话,太后问了许多谢家事,又沉沉叹气:“冤孽,一个个都是冤孽。”

谢诏手中握着太后赐冰,虽心急,却只能缓声劝道:“非是冤孽,而是夤夜孤灯,可照莘莘女子前行。”

太后长叹,又问:“你与那小娘子?”

谢诏沉默,却红了耳尖,好在往日白皙脸孔被晒得发红,并不太明显。

太后何许人,一双慧眼如炬,便不再问了,“你回去罢,我会去向官家说说。”

谢诏走后,太后问蔡良:“那小娘子也就罢了,阿诏一个男子,又是何苦?”

蔡良扶她起来,温声答道:“贤良何必分男女?”

他这话,一语双关,太后又是叹气。

自官家而立以后,太后便极少与他议政,今日却是关起门来倾谈许久,直到四更天,御书房的门才打开,里头出来官家身边的近宦吴飞章。

别看白日里日头那般的毒,到了夜里,这临水地方,温差大得很,两人跪着不动,头顶与衣衫上都挂满了露水,风一吹,凉得很。谢诏自幼胃病,大半天水米未进,此刻腹中绞痛得厉害。虞蘅虽没胃病,却头晕得厉害,喉咙也干痛,怕是要发热的前兆。

吴飞章甩着浮尘走了过来,这已是他今日劝诫二人不知第几回了,想必也是官家的意思。

虞蘅眼皮沉沉,努力抬起眼:“……公公?”声音没了白日的中气。

吴飞章就叹息:“官家若仍不应,虞娘子这副模样,怕不是也撑不住了?”

又转头数落:“还有谢郎君,这双膝啧啧,都磨出了血,哼,膝坏了不打紧,金砖可不好洗呢!”

虞蘅惭愧一笑,谢诏却是听出他语气不同来,目光直射:“公公,官家……可是应了?”

第62章 没良心的猫夏日冰饮子

内侍引二人进去时,太后已经离开,官家神色淡淡:“我朝分科取士,有常科、制科,与武举三途,一次科考,所录进士不过百余名。士子苦读,不可寒其心。予二人所求,祖宗之法未尝有也。若开恩科,须隔三年,且不可多取,只取一甲三名,与二甲进士出身。”

虞蘅深知,即便如此,仍会有“不公”声音存在落榜考生之中。

“何必开恩科,不如公公平平、光明磊落地一同作考,无论贴经、墨义,还是诗赋,”她抬起笑眼,“只要考官们不心怀偏见,民女相信,官家定能在殿试上瞧见不少女儿家身影。”

胆大包天小娘子,又是“挟恩图报”,又是内涵他的重臣,委实僭越,便是有救命之恩齐翰林,也不敢如此,官家气得吹了下胡子。

又怎样呢,自他让吴飞章传人进来起,便已在这场博弈中失了先机。

官家这头松了个口子,虞蘅便忍着浑身酸疼与他将具体事体先敲定一版出来。

一个要安抚天下学子心情,一个要彻头彻尾公平,打擂台打得有来有回,官家从不抱期待到酣畅淋漓,就差拍大腿了,碍于九五至尊的形象按捺不发,眼睛里的赞赏却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