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蘅此行的目标则是景明坊中的樊楼,诗云“夜深灯火上矾楼”,此时汴京最豪华的酒楼。

樊楼有东、西、南、北、中五座主楼,每座又分三层,各楼之间以飞桥栏槛连通,隔几步便有琉璃宫灯与玳瑁宫灯交错相照,灯烛荧煌,亮如白昼。若从空中俯视,汴京版图此时亦如一张星幕,而樊楼便是最亮最大的那一颗――毕竟大内有宵禁,绝不会这般热闹辉煌。

也难怪连官家都喜欢走地道出宫吃路边摊了。

说来穿越前虞蘅也以为“樊楼”多半与“张氏酒楼”、“李家脚店”一般,因着老板姓樊,便也跟着叫樊楼,待穿越后来了汴京才知道,原来樊楼竟是国营酒店么!

且还是竞标制,分好些份额,低价者优先中标,眼下承包樊楼东、南、北、中一楼大堂、二三楼阁子的背后东家就不是同一人。

所以当初她吹牛皮要开个樊楼这般酒店的梦想大抵有些难以实现。

近百年樊楼前前后后改了数次名,从白矾楼到丰乐楼,但总比不上“樊楼”叫得响亮,后便改了回来,一直沿用。

被伙计迎进彩楼欢门,门内是比外面更富丽的装潢,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雕梁画栋,如鸟斯革,如??斯飞②。

此时虽过了暮食的点,但依旧宾客满堂,一楼大堂接待的是如同她们这般买酒不多消费一般的“散客”,喜欢清幽雅致环境的贵人们,则入“阁子”招待。

即便是大堂,也毫不吝啬灯油,几十盏纱帐宫灯燃着,灯火通明,将每桌桌面上的菜式都照得一清二楚。

虞蘅与阿盼就着流水般琳琅满目的菜品点单――点菜不用菜单子,却是对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真材实料做选择,这样倒省去了货不对板的可能。

中心的那座楼阁上传来悠扬琴音,潺潺流水般悦耳,这是汴京城有名的艺妓在抚琴为贵客佐餐。

至此,虞蘅不禁想起那个无论文学还是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女子,李师师。纵然时空已改,不知她是否被影响了命运,是否还会名扬汴京?

这感慨还没散尽,就听得阿盼问:“咱们吃不吃这煎鸭子,店家说他们煎鸭子又香又好。”

“吃,皮要煎得焦焦脆脆些。”虞蘅毫不犹豫。

点了一道煎鸭子、一道荔枝腰子、一道麻饮小鸡头、一道酒焐鲜蛤、一道鹌子羹并几道糟腌辣芥的小菜,店家又送了两碟以小银碟装的梨条与胶枣,问她们要不要酒?

樊楼是卖白矾起家的,后来改成酒楼,以官府的名义,每年销售的官酒竟至五万斤,自然有自酿好酒,眼下有的是“眉寿”与“和旨”两种。

来都来了,虞蘅要了一角,只叫阿盼尝尝,吃醉了明日起来要头疼的。

先端上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粒粒圆润饱满的稻米吸了水,却不黏糊软烂,分明得刚刚好,嚼之有回甘。

米饭好吃,这顿饭就成功了一半,遑论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今日现捞上来的蛤蜊与自酿好酒,蒸得蛤肉鲜嫩,点缀些细绿葱丝,与外脆里嫩多汁的煎鸭子、脆爽的芥辣瓜儿与咸津津的咸鱼鲞,哪道不是下饭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