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玄从地牢将顾合提了出来。

他穿过熟悉又陌生的小巷，重新回到了这个曾经的“家”。

十四年过去，院外的竹门早已换成了木门。

顾玄眸光微顿，伸手轻轻推开了院门。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十四年前的场景。

那天风雪很大，顾父将他拖出家门，他紧紧扒着竹门不肯走，长长的竹刺扎进他的掌心，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可无论他怎样哀求哭泣，都没能让顾父多看一眼。

他带着顾合进了院子，屋内的中年妇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斥责道。

“你爹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也学会夜不归宿了，你……”

出了门，她的话头顿时止住了，精明的眸子在顾玄身上扫了两眼：“你是？”

顾玄看着她丰腴的体态，木然答道：“顾玄。”

十四年过去，他从未想过，他的母亲已经完全不认得他了。

顾母眼睛骤然睁大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玄手心微微攥紧，语气平淡：“如果顾合不去长公主面前找死，我也就不会回来。”

顾母脸色一变。

顾合却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娘，他是我哥哥顾玄？你不是说过我哥是长公主的驸马吗，他就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长公主的驸马……

“闭嘴！”

顾玄心口猛的一窒，怒道：“长公主的驸马是尚书家的谢二公子，我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顾母和顾合顿时被吓的不敢说话。

顾玄冷冷警告道：“以后不要再乱说了，不要毁了长公主的名誉。”

顾母忙点头道：“是是！”

顾玄看着他们陌生、害怕甚至夹杂了一丝愤恨的眼神，心中的火突然就熄了。

只余满心的苍凉。

这个家早在十四年前就不要他了，他又在计较些什么呢？

顾玄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这是他这些年的所有现钱：“这里的钱足够你们日后衣食无忧了，以后别再去用我的名义揽钱。”

顾母的眼神瞬间亮了，她接过袋子，贪婪的点着里面的银钱。

顾玄闭了闭眼，轻声道：“娘，我走了。”

没有回应，顾母甚至连一个目光也不曾给予。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顾玄走到门口，雨滴打在他额头上。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顾母，心中骤然一痛，突然就想到：公主府门口，顾父也是这样，看着手中的钱，一眼都没看他。

顾玄咬牙，缓缓的走出院门，眼眶霎时红了。

“吱呀”的一声响。

门关了，那条名为亲缘牵绊的线，仿佛也随着这一声，断了……

第8章

顾玄垂眸走在雨中，只觉自己像无根浮萍在尘世中沉浮。

生来亲缘浅薄，再努力维持，也无济于事。

不是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

顾玄淋了一身的雨回府。

一进门，管家便拉着他道：“公主头又痛了。”

顾玄心头一跳，忙去厨房熬养神汤。

姜芷生来便有头痛的毛病，顾玄求了很多名医才得来这份药膳，每次头痛喝一碗，总能安稳睡去。

很快，顾玄端着养神汤走到姜芷床边，正欲服侍她喝下。

却听见姜芷冷声道：“汤放桌上，出去。”

声音疏离到就像是要彻底了结他仅存的那一丝妄想。

“是。”

顾玄心中泛起浓重苦涩与羞愧，将药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他去找丫鬟要了绣灯，像往常一样坐在廊下守夜。

借着灯光，缓缓绣起了结发锦袋。

这些年，他为了伺候主子，让公主满意，什么都去学了。

一针一线，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