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这是《周南》的最后一篇。

天子得知裴夫人守节而逝,下赐了一块金丝楠木的大匾,上书满门忠良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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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低徊,许多昏暗的旧影从老人眼底灭没。

他想了很多,也不过是沉默了一会儿,却转头对奉冰笑道:“其实郎主小时候,很顽皮的。将军和夫人曾经宠他得紧,他也聪明……二老去世时他才五岁,守灵、出殡、下葬、入祠,他全都规规矩矩地完成了。夫人生病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原还想,这到了设奠哭临的时候可怎么办?但真到了哭临,他竟然就哭出来了,便像书上说的那样,哀号动心,惹一众宗族亲戚都跟着他哭。后来亲戚们还夸赞他,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哭,是个伶俐的孩子。”

奉冰安静地听着。

“但我却觉得那还算不上什么,他们都没见过郎主真正伶俐起来的模样。”吴致恒又轻轻哼了一声,“他一岁多的时候,曾有一回趁人不注意爬上了厅堂香案,推翻了案上的瓜果盘,趁仆婢们忙着捡拾,他竟把挂着的祖宗画轴都扯下来,自己团团地滚进未点灯的神龛里装作自己是一尊菩萨!哎呀,后来可挨了裴将军一顿胖揍。”

老人陷在回忆里,却像越说越精神。他一定是很疼爱裴耽的吧?奉冰想了想那个小团子装菩萨的模样,忍不住也扑哧一笑。

吴致恒未料到他也会笑,难免惊异地抬了抬眼,奉冰又立刻尴尬地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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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要长大,往往也只是一瞬间事。

将军与夫人落葬之后,裴耽成为大族中的孤儿。他再也没有那样顽皮过了。

“朝廷赐的御匾,原本可以为他挣几分光。”吴致恒叹口气,他绕一大圈,终于回答了奉冰最初的疑问,“但他却从不公开挂出来,是怕惹到幽恪太子不快。”

奉冰静默……

吴伯故事里的裴耽,似乎距离他太过遥远而陌生,他觉得这个裴耽可怜、可爱,却也觉得这个裴耽好像与自己并没有关系。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鲜衣怒马、掷果盈车的状元郎。

“这些我都不知道。”他轻轻地说,好像害怕惊动了什么,“他从未与我说过。”

酒全醒了,此刻的奉冰站在往事的烟云里,手足无措。雪下得不大,穿庭过院,呜咽着吹拂上他的脸庞,他的内心越来越苍冷。

他的梦想与裴耽的生命不相衔接,他的欢喜与裴耽的孤寂无法兼容。

吴伯看了看夜色,虽然奉冰披着斗篷,老人还是去寻了一把伞给他撑上。想了想,吴伯又宽厚地一笑,“郎主或许有他自己的考虑。你们当时感情好……”

因为感情好,所以反而说不出口吗?

这是什么道理?

奉冰想到裴耽在新婚休沐后对他的质问,“你为何要去找太子”。裴耽的语气里有怨怼,眼神湛着易碎的光,他在当时却并不曾注意到。

他又想到圣人说的,裴允望与幽恪太子,原本是冤家对头……

“他恨大哥。”奉冰喃喃,吴伯没有听见,“后来查考大逆案,也有他的一份力气。”

他的表情就像走到死路的病人,也许只差一点点暗示,他就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