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金展一握拳,大声道,“他是被人从房顶上丢下去的,所以才会沾上了瓦片的碎粒。”
何冲眼角一跳,平日里看金展沉默寡语,却没想到于此事上有这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他叹了口气,将难得有几分跃跃欲试的金展摁了回去,说道:“虽勇气可嘉,须再接再厉。”
随即说起自己的推测。
“这半边烧得没那么厉害的,是贴着地的那面,可如果在这半边的头发上找着瓦砾碎屑,说明是房顶先烧塌了,落了瓦片,才将人丢进火场里的。”
“否则,若是人在下面先昏死、被烧,等火势上升烧得屋顶塌落,瓦砾也该落在人身上而非身下,而那时那半边身体,早该被烧得厉害了。”
“正是因为这点不寻常,十六才又剖了气管复验。”
十六点点头。
“寻常的仵作,一般只知道查口鼻,我也是在一本十分荒唐的古籍里,看过有人拿活人试了许多次,才试出这口鼻与气管的差别。”
“那本书藏在最深处,是禁书,还是我偷偷翻的,不为世人知。想来布置之人也算周全了,知道高尚书的身份,定不会和寻常人一样草席一裹就丢出去,肯定会被查验,所以才特意将口鼻都熏了烟灰。”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金展又有些疑惑,“弄这许多,是为了什么啊,直接关进火场里烧死不就完事了吗?”他家王爷杀人,便从来不这般复杂,想杀就杀,何须诸多不便。
“瞧你这粗人!”何冲十分鄙夷,“第一是为了确保尚书必死,你想想,整个尚书府就是高尚书身份最贵,关进去,万一有忠心奴仆非要冲进去救怎么办,若要落锁,可就容易被察觉此事是蓄意的,留了个尾巴,所以必须悄无声息将高尚书弄死,等所有人为火灾慌乱之际,再将死透了的尸体丢进书房里,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嘛,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有人,要借着这天狗之祸,捣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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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火死的一些细节,出自宋慈《洗冤录》,其中口鼻烟灰为宋慈所记载,而经过后世医学发展,发现以气管验证为准。
二四二、艳装
既然确定了此事是人为,那便好办了。
天狗之事影响甚大,即便是李玄慈也难逃天下悠悠之口,皇帝想捉李玄慈当冤大头,他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做那冤死的鬼。
于是趁着有发现,几人之后又去了后来几处起火但未出现分尸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也都烧死了人,死的还都是家中的得用的壮年,官职从尚书高位到大鸿胪再到五城司兵马下一个小小知事,皆有涉及,其担负职位、行事、私下交际都查不到重合,无甚规律可循。
也正因如此,协同追查此事的刑部和大理寺才觉得格外棘手,恨不得将此事一并推给李玄慈算了。
如十六所料,这几处起火的地方,火源也都不在真正烧死人的地方,且和第一处一样,也都是整间屋子齐刷刷着的火,实在难寻具体的起火点。
这晚,探完最后一处还未出现分尸的火灾之处,已是深夜了。
奔波良久,连衣上都沾了夜露,十六满身的阴冷湿气,只想回去好好洗个澡,幸亏她知道今晚要熬夜,白日里好好睡了个长觉,否则此刻定是又累又困。
可惜她脚程没有可恶的师兄快,这人仗着自己轻功好,跟抹了油的松鼠一样飞快蹿了回去,等十六到的时候,浴房早被这人占了。
更可气的是,一边用漏了的风箱一样的破锣嗓子唱十八摸,一边哗啦啦冲澡。
十六弯着手指数了数,这才唱到十八摸的前三摸而已,离唱完且有一会儿呢。她身上黏腻、头上冒汗,方才还好,念头一起,便实在有些忍不了了。
如今正值夏夜,远处山中有清泉如碧,凉爽宜人,十六心中想着,如弦拨珠落,轻轻一动。
夏夜,虫鸣不止,蝉翼煽动,悠长的响声便从层层叠叠的叶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