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泽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红衣青年。
当着这位的面他不想多生事端,于是只冷声问道:“阁下还有何事?”
那个卢原已经走了,这个人还赖着做什么?
书生恭敬得刻意欠身退开,望着那个看不见的人,语气澄澈朗然,从容无害,却没什么表情:“小生一介说书人,只是想征询客人,对小生的故事可有指教?”
他没有回答,展开掌心扯下的鲛纱,问:“是什么颜色?”
孟临泽望着那张完全露出的脸。
大约知道自己吓到人了,他此刻阖了眼睑遮住那双空洞的眼窝,只看到一排密仄的睫羽。
于是叫人终于可以屏息直视那张冷漠的脸,犹如说书人故事里,那雕刻石像的匠人。
孟临泽怔愣恍神了一下才说:“蓝色,是蓝色。”
他松开手。
蓝色的鲛纱便被风带去了很远。
“我不喜欢蓝色。”他说。
孟临泽的目光随着鲛纱远去。
说书人的故事里,嬴祇帝尊当年亲手为这个人所缚的,便是自他身上裁下的蓝色袍袖。
说书人
4、
孤皇山,空霄宫。
宫殿四面开轩,视野开阔。
春山如黛,奔涌的云烟像白色的水浪拍打着岸。
白墙黑瓦,墨绿氤氲。
笔墨在纸上徐徐画就,一只手将这画扬起掷向窗外的天地。
下一瞬眼前的宫宇和画中的水墨之景便融为一起。
能触到云海撞在栏杆上激起的水花。
天穹晦暗,风来欲雨。
甚至不像孤皇山。
孤皇山只有晴日春天。
孟临泽恭敬站在大殿阶下,一五一十陈述今日跟在那个人身边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
讲到说书人那古怪的故事时,他微微顿了一下,还是流畅复述了一遍。
窗前坐着的人,一手托着侧脸,百无聊赖望着窗外云海,仿佛出神。
无论孟临泽说什么,既不出声问询,也不提问打断。
孟临泽的到来和汇报,也并非出自他的吩咐。
但殿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听。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听得很认真。
直到孟临泽说到说书人最后那段:嬴祇深恨曳月背弃自己,即便是玉像,师徒二人亦不复相见时。
窗前的人才微微侧首。
回首望来的动作矜清而优雅,让他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半神帝尊,更像一位公卿大家的公子。
明月清风,神姿高彻,玉树琼枝。
只是多了一分雍容沉静,再不拘小节的人在他面前的时候,也会因此不由自主斯文知礼起来。
大殿很大,阶前隔着一道屏风。
但即便没有屏风,也不能完全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至少孟临泽便从未看清过那个人的样子。
印象深刻是,他身边总像萦绕停驻着旧日春风,那双凤眸却一半沉静一半幽暗,如同一泓深潭。
如春天傍晚无垠的天空。
“他听到了。”喃喃低语。
孟临泽急忙道:“师伯他并无任何反应,也许并未听全。”
一片安静,孟临泽低着头,不知道不确定,窗边的人是否正望着自己。
被那双眼睛注视得话,没有人愿意让那个人失望。
于是,孟临泽想了想:“他说,要找他的眼睛。”
屏风后的人不置可否,托着侧脸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慵倦随和,向站在一旁的黑衣男人道:“换个人跟着。”
孟临泽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单膝跪地请罪:“临泽不知做错了什么,请帝尊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