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鄞唇边淌血,俊朗精致的容颜也变得苍白,昔日神采奕奕的黑眸半掀着,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颓败的贴在眼睑上,
唇角是血,白皙分明的锁骨上是血,暗红色的寝衣早已被血染红,整个人仿佛浴血的修罗,却没了戾气。
眼前的小人哭得眼泪汪汪的。
他气若游丝,语气无力:“你别哭,我放你走。”
说完,他手臂无力垂在一旁,低着头想再吻一吻她的唇瓣,然则薄唇堪堪擦过她的眼睫,便觉天旋地转,眼前雕梁画栋渐渐歪成荒唐样子,整个人无意识的朝后栽去。
这一命……
为她数不尽的眼泪。
为她放不下的恨意。
为她能回到原本的生活。
也为他这段荒诞的风月画个结尾。
他该放手了。
虞晚心脏狂跳,哆哆嗦嗦的捂着那把尖刀,可血越流越多。
再等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生与死的交瞬,虞晚眼眶涌上温热,明白了心底的念头。
她虽已经不爱他,却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
虞晚飞快站起身,蹲麻了的小腿有些不灵活,便也一瘸一拐的朝外跑去。
再然后,英国公府的院灯一盏盏燃了起来,无数的大夫,婢女,鱼贯而入这院子。
花厅内,“咚”的声,虞晚双膝跪地,跪在薛氏跟前。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可手上还沾着鲜血。
虞晚无力的捂住温热的眼眶,语气哽咽:“薛夫人。”
薛氏刚听闻那事儿,险些昏了过去,此番虽端坐着,可却胸膛起伏。任凭她有再好的性子,却也断断做不到与虞晚好好说话。
他的鄞哥儿,冒着大不韪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怎么忍心,忍心去杀她的视若珍宝的孩子!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薛氏的声音像是一下老了十岁。
虞晚身子弯下去,朝她叩了叩,不敢再言其他,提着血污的裙子出了门。
夤夜之时,她无法离开国公府,亦无法安眠。
那檐角的廊灯,将她的影子扯得越发纤细瘦弱。
点滴寸心,眨眼天明。
那悬在天上的月,渐渐拱出一轮瑰色朝阳。
隔壁院子不知是谁念了句“阿弥陀佛”,紧接着薛氏,刘妈妈等人从屋里出啦。
急切切的步伐,喷薄而出的泪水。
虞晚的心顿时被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脑海里渐渐蔓延四肢百骸,没来由的,她的手冰凉一片。
虞晚揉了揉干涩的眼眶,作势便欲起身,可僵坐了一夜的小腿吃不住力,身子径直朝前摔去。
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上,她吃痛一声,掀开裙摆去看,那一小片肌肤上,浆紫色的乌青伴随着淤血。
她凝了凝眸,顾不得疼,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晚起身去开门。
门开着,外面站着李忱。
李忱容色疲惫,眼下乌青,朝她作了个揖:“虞姑娘。”
虞晚手扶着门框,青葱似的指甲紧紧扣在檀木门的纹理上。
四目相对间,她的眼圈红得厉害,语气极轻极浅。
“他醒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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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忱点头。
虞晚那颗高高悬着的心如重石坠落, 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如深陷淤泥般,难以呼吸。
李忱默了半晌, 而后低声道:“虞姑娘, 我送您出府吧。”
周遭起风了, 将她鬓边刘海儿吹得凌乱,眼前的雕梁画栋仿佛一下变成了昨日肃穆的夤夜。
“若我曾欠你一命, 现在便还给你。”
“心脏在这儿。”
“别哭,我放你走。”
她找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