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垂着眉，削白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扶手。

自打他从江陵回长安后，除去那些大臣想要塞的女人，昭元帝和萧后更是没少下功夫，但他都没有心思。

两年了，每一个黄昏将晓亦或夤夜时分时，他闭上眼，都能想起梦中让他牵挂了无数次的小姑娘。

他总想着，既然没缘分了，他便等小姑娘真真切切嫁后再去找一个，随便什么都好，左右太子妃在他眼里也只是个摆设。

他早娶过妻了，在心里。

萧后见太子不语，便知他脾气执拗桀骜，不肯轻易就范。但忍了他两年多，群臣日日弹劾，太子无后，东宫失德，愧为储君表率。

鄞哥儿不在意名声，她却不能坐视不管。

萧后声音抬高了些：“总之这江四，出身高贵，性貌又好，本宫很满意，可以当为太子妃人选，你若是不同意江四，那月底本宫亲自给你选妃，到那会儿公布天下，你就算再念着旧人，也没机会了！”

提起旧人，太子的指节骤然停顿，漆黑的眼眸骤然加深。

太子遽然起身，语气冷冷道：“既然母后这么满意这个江四姑娘，今晚便让她去东宫。儿臣那里的饭，想必江四姑娘更愿意吃。”

言罢，太子弯身作礼，便朝外走了。

挺拔的背影，贯身的桀骜。

萧后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明明小时候她也时常去国公府教导他，怎么就养成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浑性子。

皇后这边生着闷气，那厢御膳房不走眼睛的开始传膳了。

精致的甜白釉摆盘一个接一个的上，火腿酸笋汤、金桔姜丝蜜、笼蒸螃蟹配酸姜丝、通草鲫鱼汤、蜜渍杏干等菜大部分都是酸的。

太子爱吃酸的，宫里人尽皆，萧后作为自幼看他长大的，更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

可眼下母子闹得不快，这一叠叠酸的，不是净给皇后添堵。

身侧的婢女扶桑紧着给掌御姑姑使眼色，却也无济于事。

待到菜上齐后，屋子内弥漫着一股酸甜的清香。

萧后凤眸低沉，语气破天荒的冷了下来：“重做。”

结果这事儿隔天就被谢贵妃在昭元帝那参了一本，说皇后失德，带头在后宫里铺张浪费。

彼时昭元帝可倒好，眼皮没抬一下，只说皇后性子娇憨，有何不可。且她贵为皇后，焉有后妃指指点点的地方，罚了谢贵妃三日紧闭，此事作罢。

暮夜时分，东宫侍卫长李忱去坤宁宫接江四姑娘。

晚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杏树，江葶就站在树下等他。

李忱闷头迈进公抬头那一瞬间，脚步顿了顿，仿佛遇见了故人。

觉察到不对，他刻意捏了捏剑柄，恢复常色，上前请安：“江姑娘，随属下走吧。”

江葶轻轻“嗯”了声，软糯带着点生怯。

李忱更恍惚了。

声音也很像。

将人送到书房后，江葶怯怯的打量着四周，软白的指尖轻轻攥着帕子，脚尖绷得紧直，整个人看上去很局促。

这样的夜，这样的地方，待会儿要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到底是养在深闺大院的高门嫡女，此刻连呼吸都是颤的。

李忱宽慰道：“殿下此刻还在隔壁公务，江姑娘稍等片刻。”

江葶颔首。

一炷香的功夫，江葶实在是站得太累了，便贴在一旁的软榻上轻轻靠着，甫才准备阖眼眯一会儿，便听见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江葶一怔，慌忙起身，却不想软塌偏高了些，她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晃了下，人没摔着，发上的白玉簪子却跟着应声落地，摔了两半。

江葶有些懊恼，却不是因为簪子，在人家的地界儿里出了糗，还把地弄脏了。她想去捡簪子，却又觉得应该先向太子行礼，进退两难之际，她小脸皱在一起，无措的抬眸。

这一抬眸，江葶的眼圆瞪大了些，心也跟着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