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麻了,看来当初严雪和祁放没看错,这段时间也一直没再有人发现过。

两人顺着那一个向四周向下又挖了挖,运气不错,竟然挖出不少崽子,应该是哪个大天麻化了之后留下的。 挖完严雪掂了掂,“差不多能有六七斤,还算没白来。”

六七斤天麻晒干了大概能有半斤左右,卖到收购站也是五块多钱了,够严雪干上三天的临时工。

再剩下就是碰运气了,严雪把东西装进背筐,问男人:“没采伐的时候你来没来过这边?”

天麻喜欢生长在有伴生菌蜜环菌的地方,而蜜环菌就是当地人所说的榛蘑。这东西虽然没有冻蘑值钱,也挺好吃的,幼芽晚上的时候还会发光。

经常跑山的人知道哪里有榛蘑,就可以拿铁锹在附近挖个试试,运气好的话也能挖到不少。

可惜祁放对跑山兴趣不大,来林场好几年了,竟然一次都没来过,也不清楚这里有没有蜜环菌。不过他中途离开了一阵,回来的时候背筐里倒是多了不少天麻,“采伐后期发现的。”

估计他上山就是为了这个了,难怪问她来不来挖天麻。 严雪一掂,发现也有个五六斤,加上两人用铁锹在附近地下翻到的,最后一共挖了能有二十多斤。

这就是二十多块钱,严雪在林子里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回去分你一半。” “不用,你拿着。”

祁放这人说话算话,从县里回来就把那八百多块给了严雪,后来单位发工资,也都交给严雪来管。

见严雪只坐了一半,另半边显然是留给他的,他也坐了下来,垂下眼皮俯视着山坡之下,“你说这里还能伐多久?”

和当初问刘卫国同样的问题,只是这次严雪显然不可能会错意。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祁放也不看她,抬手指向远方,“那是去年的伐区,”又指脚下,“这是今年的。”接着是绵延无边的山峦,“很快就轮到了。”

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讲出来的内容却透着沉重。

严雪猜他一定注意到了自己上山时那一停顿,目光同样投向远方,投向脚下这疮痍的土地,“伐不了多久的。”

察觉到男人看来,不待对方问她这句伐不了多久是何含义,她已经自己道:“一个母亲家庭贫困,养不起自己和孩子,选择了卖血,不代表她永远只能卖血。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爱惜自己和孩子赖以生存的一切。”

长白山区和大小兴安岭的破坏是一代人心里的痛,哪怕后来彻底由采伐转成了营林,被破坏掉的生态也难以恢复。

但这时的确又别无选择,严雪叹了口气,“卖血对身体不好,但好歹能活着,咱们现在总得先活着不是。”

活着撑过难关,撑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能用自己的拳头和科技跟世界说话那一天。 祁放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认可了她这番说辞,还是不置可否,但懒得和她分辩。

严雪干脆托了腮望他,“你小的时候被没被人打过?” 祁放眼神里露出不解。 “话是你挑起来的,人家认真答了,你又没点反应,小时候真没被人打过吗?”

他现在长这么大,这么高,她都有点手痒痒,牙也痒痒,想怼。 不过这倒让祁放多看了她一眼,毕竟一开始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客气得很,什么都不会多问。

男人支起长腿,随意将手搭在了膝上,“我只是在想这血还要卖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这个母亲还能不能坚持到不用再卖血的那一天。”

这严雪就没法回答了,她是先看到了未来,再来说这话,他却只能看到这不知何时终止的现在。 知道期限好歹还能有个盼头,连期限都不知道,就别怪他有此疑问了。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人声,“喂!那边的两位同志,小金川林场是不是从这边走啊?” 这严雪还真不知道,一面回头,一面捅了捅身边的祁放。

祁放被那只小手戳到了痒痒肉,先不着痕迹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