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曦明显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极力回避昨日这个话题:“唔……我愿为父皇牛马走。我可以日日奔波去见父皇。”

“大可不必。”皇帝立刻拒绝了她:“往后不许来了。”

她抬起头,小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父皇……”

是了,是她先将自己珍藏的宝贝糟蹋一通,又摆出这幅委屈的模样。

但这怀里的柔软一团,臂膀用力些便会勒坏似的,只眉尖一蹙,杏仁眼里水波要起,他便半句重话也讲不出来了。

只要笑不笑的,看她几时真哭出来。

齐曦终也哭不出来,禁不住了,将脑袋扎进他胸口,似小雀藏首到羽翼里。

此刻,这对父女的对话才稍微真诚了一点,但也只有两句而已。

“知错了吗?

“知道了。”

“还敢吗?”

“不敢了。”

……

足以令太子闻之落泪,会稽王听之沉默。

虽是亲生女儿,但齐曦和皇后性子并不十分相像,若说皇后像是山头清冷温柔的圆月,她便是正午的烈阳。她喜欢花团锦簇的热闹,喜爱明丽鲜艳的衣裳。

皇后偏好素淡,用她自己的话说“从小艳丽衣裳穿太多了。”

幼时的严格教养还是在皇后的喜好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有些事她本能抵触,但又不可避免成为了习惯,常常朝云暮雨,阴晴骤改,一丝矛盾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比如在建章宫时,她常常素面朝天,云髻淡挽,穿的裙裳像云、像花,蕙带兰香,轻体玉质,若天上人。

但偶尔有人来拜见的时候,她还是会郑重其事地梳妆,戴上沉重的华盛、钗环,偶施浓妆,灿若云霞。

后一种情形并不多,因为夫人们都远在未央宫,倘若不是逢年节,都不需要来晨参暮省。

齐曦偶然怀念她浓妆时,便会念叨:“母后什么时候能每日都装扮呀?等着人依次个个进来拜你。”

皇后笑着戏言了一句:“或者要到当太后的时候了。”

但她说完,立刻垂下了眼睫,面上像有一阵阴云掠过。

那时也没有旁人在场,最近的宫人都在屏风远处。

因此母后说的话,只有她听见了。

“可我不想当太后。”

但是父皇膝下只有太子和会稽王两个兄长,不管将来谁做了皇帝,她都会是毋庸置疑的太后。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比天子还高,怎会有人不想当呢?

齐曦眼睛里盛装着安静的疑问,眨了眨眼。

皇后不作解释,只又喃喃着,笑着重复了一遍:“阿母当真不想当太后。”

这是她听到的母后说的最任性的一句话。

很多很多年以后,齐曦才从别人的口里知道“太后”这两个字对她意味着什么是三言两语轻易决定了她命运的端懿皇太后,是始终与她为敌的明恭皇太后,也是曾欺她父皇驾崩、将她像傀儡一样推上龙椅的“伪朝太后”。

她的一生在这三个时光里,过得都不算好。

齐曦也隐隐猜测到,母后那句话还有一层意思是,她不想再体验一次没有父皇的日子。

或许连母后自己都没有察觉,她除了需要见外人,还有一种时刻会好好装扮的。

那时,若逢自己在,还会问自己“衣裙颜色可妥当?簪子合不合适?”,纵已千娇百媚,还要对镜理红妆。

神情之郑重,还以为她是有何要事,怎知等她梳洗移驾后,从兰台殿望出去,就望见了父皇。

要么是御辇候着,要么是给她也备好了马,亲手执缰辔,有时还替她拿披风或是箭壶。

这些宫人做就可以的事,他做起来神色自如,没半点异常。

有一回,她还看见父皇执了她的手,将她抱上马背,二人共乘一匹马。父皇肩膀一遮便看不见她了,马蹄奔起飞尘,将宫台远远抛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