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商月楹提着粉裙起身,笑吟吟道:“今日突然回来,原是想尝尝阿娘的手?艺,岂料不巧错过了,爹爹,阿娘,檀娘先?回绿水巷了,改日馋嘴了再又回来。”
秦意朝门外一望,婢子已掌起廊下的灯,她稍稍嗔商月楹,软语几句,“晓得了,儿大不由娘,有了夫君便连这个家也不愿多逗留,你且去罢。”
商月楹赧红了脸皮子,辩解道:“哪能,就是外头天黑了,街边出来瞎跑的人太多,我那是担心夜里马儿瞧不清,担心马儿撞了人。”
商恒之嗤嗤一笑,阴阳怪气?启声,“马儿撞人?也就你能想出来,别?讲了,快些回罢,若有甚么想吃的,叫春桃那小丫头回来取。”
与爹娘再多讲几句,商月楹唯恐自个今夜就歇在府里,忙点点下颌,旋身往外去,“那檀娘先?回,爹爹,阿娘,保重身子要紧哩”
回绿水巷的马车里,商月楹两个带着软肉的膝总撞上他的,后知后觉又悄悄羞起来。
元青方拉辔停马,她就自顾打帘跃下去,掐着裙边一路小跑往花韵阁去。
元青:“......大人,夫人这是?”
薛瞻遥顾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扯开唇笑笑,又掸灰似地将?笑意压下,“元青,喊阿烈过来一趟,我有事交代与他。”
元青不疑有他,忙驾了马走。
薛瞻仰面睐一眼梁下的金线匾额,瞧着这座荣华富贵的都督府,渐渐将?半边身子藏匿进黑夜里。
她说得没错,就连他尚且贪恋权势的味道,她的猜测,应许有几分真。
若真如此,他倒觉着洒脱豁然。
也终是有理由撕开这层裹着父子情谊的糖衣了。
扫量几眼夜色,薛瞻不做迟疑,坦然迈开步伐进府。
他既说要百般呵护她,就定是言出必行,五皇子,曹家,余下几个皇子,包括薛家,都休要妄图干扰他与她共筑圆满。
也许,迟来的天,终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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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立夏,商月楹裁了夏裳套在身上,握一杆狼毫笔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妈妈,这庄子的收成,我总觉着有些算不对,快来帮我瞧瞧!”
荣妈妈忙伏腰上前,歪着脑袋一睇,方笑笑,“夫人没算错,只是有些逢年过节的加赏忘添进去了,您瞧”
商月楹打眼细瞧,还真是,忙拿过另一册账本?,翻翻找找,复又添去几笔,方阖紧账册,闭目往太师椅上仰躺。
“这算账一事大抵还是不适合我,叫我游山玩水倒是擅长,”她拖长语调怨了一嗓子,“连着在府中憋了几日,我当真是憋坏了。”
但说她一张嘴皮子像在城隍庙开过光似的,言语甫落,就听元澄踏足而来。
商月楹神?情恹恹往那厢睇去一眼,“......何事?”
元澄摸了张天青烫金帖子出来,笑嘻嘻呈与她,“侯府二房下了帖子,称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邀夫人去赏荷呢!”
商月楹倏亮起两个乌溜溜的瞳眸,垂眼细扫帖子片刻,反问几句,“赏荷?我怎么记着去年赏荷宴已经在侯府办过一回了?”
“那就不知了,夫人,您去不去?”元澄漫不经心答话。
虽那日央着薛瞻不可轻举妄动,这些日子他也真真是忙,她便暂未多想。
此刻大好的机会?送与她手?边,她自然要紧紧攥住。
休管侯府是个什么魔窟,她且去探探,瞧瞧,保不齐能窥见什么她想知道的东西。
商月楹举起帖子来回转动,叫上头的金色晃了几回眼,忽道:“去。”
换了身樱红短褂搭月白?圆领衫,商月楹带了荣妈妈与两个婢女?,唤着元澄,出门套车往永宁侯府去。
元澄在外头哼着小曲驾马,商月楹挑了车幔瞧坊间热闹,心内细细思衬片刻,忽挪了位置去掀帘,露出半面稍稍凝重的脸,“元澄,待会?进了侯府,若说发生了些什么,我朝你递个眼色,你便去做,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