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景佑帝的金口玉言,即便她回了扬州,亦能安下心来。
几载转瞬即逝,大爷薛江流的确对宋罗音做到了相敬如宾,就连二房的侯夫人章兰君,见了宋罗音也得毕恭毕敬唤句长嫂。
薛瞻十四岁前饱读诗书,被宋罗音教得温润如玉,如谦谦公子般。
只是少年郎多少有些气性,薛江流又古板严肃,数不清是第几回被薛江流借着由头责打后,薛瞻冲动之下收拾包袱离开了汴京。
可跟随军队到了边关后,薛瞻便有些后悔了。
然这军营里没有再回头的机会,言行举止还稍显稚嫩的薛瞻只能暗自立誓要在边关挣得功绩再回京。
一别数年,薛江流还是那般古板严厉,对他成了中郎将、身上还携军功一事态度平平,宋罗音亦复薛瞻记忆中的模样,温柔,看他时眉眼噙笑,总爱抬手轻抚他的头。
就在薛瞻得景佑帝嘉赏领了五城兵马司的职后,宋罗音却忽然病重。
那是薛瞻第一次在侯府里与薛江流兵刃相见。
宋罗音体弱,起初不过只是咳疾,倪湘这做妾室的见夫人病重,便吩咐婢女去请郎中。
郎中替宋罗音把了脉后便开了张寻常诊咳疾的方子,可宋罗音却迟迟不见好转,以至于还有了咳血之症。
宋罗音忽然倒下,大房立时乱成了一锅粥,薛瞻连夜命人围了大房的院子,持寒渊逼迫倪湘供出所犯之事,倪湘险些咬碎满口银牙,言她不过只好心请了个郎中来。
薛江流挡在倪湘身前,呵斥薛瞻空口白牙污蔑长辈。
郎中还在屋内替宋罗音诊治,忽地嗅到了药渣之气,忙叫宋罗音身边伺候的妈妈将那药渣找来,一探之下才惊觉他那方子里的桔梗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桂枝。
这才迅速加重了宋罗音的病情。
郎中正欲另开方子补救时,宋罗音却已是强弩之末,她本就体弱,如此一番折腾耗尽了体内元气。
把出脉象后,郎中立时慌神,连忙出来将此事告知薛瞻。
薛瞻几乎是顷刻间如坠冰窟。
吩咐元青去宫中请太医后,薛瞻就弃剑进了屋内。
所有人都被隔绝在了屋外。
薛瞻垂首跪在宋罗音床前,听她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与他说话,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薛瞻鼻腔发酸,握着宋罗音的手不停揉搓,好叫宋罗音安心,叫她知晓他在这,她不会有事。
可宋罗音到底没撑到太医来。
她仿若知晓自己很快便要离开人世,忆起薛瞻年少冲动行事后,便用尽全力反握住薛瞻的手,撑着最后一口气,与他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
阖家安顺,诸事吉,他到底是你父亲,莫要与他再起龃龉。
薛瞻在宋罗音床前跪了半夜,直到双膝麻木。
屋外所有人出不得这院子,也只得陪他待着。
良久,薛瞻缓缓拉开了房门,重新将寒渊握在手里,神色平静地指向薛江流。
“我要她死。”
他启声,长时间未饮水的喉咙嘶哑粗粝,眉间戾气已不做掩饰,剑锋往薛江流身后一偏,径直与倪湘对上。
倪湘自然是没死成。
最后一刻是倪湘身边一个贴身婢女站出来认下了此事。
她言自己见不得主子总被宋罗音压上一头,便暗中将桔梗换成了桂枝,好叫宋罗音的病情加重,令她吃个教训。
谋害主上,自然要被乱棍打死,薛瞻却将五城兵马司折磨犯人的那套法子用在了婢女的身上。
倪湘被当场吓得晕厥过去,薛江流颤着手指着薛瞻,却连训斥他都做不到了。
满院子的人只能被迫看着那婢女在凄厉哭喊声中皮开肉绽。
宋罗音的离世令薛瞻有很长一段时间彻夜难眠,无数个昼夜里,他会后悔十四岁那年为何要意气用事。
为何不多忍耐几回。
而今他待在侯府,也是为了完成宋罗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