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算时间,那都是将近 60 年前的事了,无数人的小小悲欢被裹挟在时代灾难的宏大叙事里,被压缩成一个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微弱得甚至发不出一丝声响。
整个世界都知道“莫琪记录”,却不知道“莫琪日记”。历史总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只留下人物的只言片语,当做一个时空坐标,却忽略了那人漫长的一生,究竟会有怎样的爱恨嗔痴,颠沛流离。
莫琪不仅仅是个有标志意义的悬停见证者,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如同一朵青萍,在滚滚而来的洪流中执拗地逆流而上,和小树在各自的漩涡边缘短暂相逢,又在顷刻间被冲散到远处,此生都再也没有见面,只留下了一张泛黄的言语。
而这言语也许只是她汹涌爱恋中的沧海一粟,她沿途也许还留下过很多日记,却都被湮没在了浩瀚烟海中。但经历了两万多天的沉默等待后,这份心意最终在祝年他们三个的手里重见天日,把亲密爱意展露无遗。
莫琪为了寻找杜琳而不惜孤身翻越半个晨昏线;桃子姐为了保护小树,将她推下山崖,祈求上天给她一条生路;而莫琪救下了小树,小树为了一个缥缈的心愿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桃子姐”,庇护了一批又一批如她一般的小草儿。
60 年后,小树为了保护 146 号半地下城宁愿以身牺牲,成为了实验体;她把自己后知后觉的爱情故事编织进了一个桃花源,却无奈地一再重复浸满了血的噩梦;这噩梦也困住了他们三个人,但诺亚和殷如旭在那里,恰恰因为爱上了祝年,才走出了谜局。
这世界给不同的人出了很多道不同的考题,但它们居然都指向了同一个亘古不变的答案。
人类何其弱小,在悬停面前命如蝼蚁,死生不过呼吸般常见。他们又何等残忍,倾轧同胞,抛妻弃子只为自己苟活,甚至不惜背弃人伦,恶贯满盈。但却又有一根隐隐约约的,纤细却柔韧的命线却硬生生把无数素不相识的人从悬崖下救起,又延绵不绝地、千丝万缕地向下蔓延,直到那许多许多年前的温柔爱意,轻轻地又托起了后来的好多人。
人类啊,你们最卑劣,最丑恶,但又是你们,最善良,最勇敢。这就是,有情人间。
三人读完这日记,都默然了。祝年轻手轻脚地把纸张重新折叠好,放回到盒子里。
“宇宙到底为什么悬停?”祝年又问了这个问题。在小树奶奶的意识空间里,她是因为遗憾那些美景而问的。然而,现在她是因为愤怒。
愤怒这场灾难的蛮不讲理,愤怒它毁掉了那么多人原本有可能获得的幸福,愤怒这悬停后的每一天,人类都只能阉割掉梦想和希望的日子。
她想起自己曾经觉得悬停后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觉得这就是世界的常态,因此对其麻木不仁,习以为常的想法。
多么可怖的愚钝啊,她竟然温和地走入了那个良夜。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的冷漠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投降、放弃和背叛。而她不应该做温水里的青蛙,她至少应该对现状不满。
诺亚站了起来:“我想,是时候要重新启动对悬停的研究了,经过了这么久的休养生息,方舟城应该有所作为。等这次回去后,我就会向内城提出申请,我们一起想办法。”
“算我一个!”祝年举手。
殷如旭也笑着站起来,“队长,我也参加。”
诺亚揽着殷如旭的肩膀,又笑着看祝年,“当然,我们三个当然都要参加,少了谁都不行。”
三人就这样说好了,这一趟最重要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殷如旭建议在这里休整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返程。
殷如旭带着队员们又帮着把能看到的墙壁裂缝、管道破损、器械老损等问题修理了一番,居民们也很是努力地腾出了几间屋子,再三邀请他们在城内住下,不要再在外面扎帐篷睡了,实在太冷。
推脱不过,诺亚也就点了头,但把随军带着的食物、药品、燃料等,能匀出来的都分了一些留在这里。祝年则是跟着医疗小组,帮忙给所有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