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贪婪的眼,虞夕月才恍然惊觉。
不算美好的梦境一朝破灭,自?此之后便是凄凉的光景了。
春楼的老鸨觉得她年岁尚小,旋即做主叫她在楼里的姑娘们身边伺候着,于是后来的很多?个日夜,她就总是站在门檐边看雪。
京城每年都下这么大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将这座城渐渐淹没。有时,虞夕月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门檐外经过,或是一顶轿子?,把楼里的人接了出去,她便也会想,那里面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呢?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与她又有哪些不同呢?
这些人一掷千金锦衣玉食,得奴仆簇拥着,仿佛天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同样也是主宰着她们命运的人。
而她自?从被带到这里后,除了日常特殊的培训和教导之外,别的多?余的事?情,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都出不去。
偶尔凉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拂上她的面颊时,她也会恍惚地望向窗外,望向更远的地方?,望向……皇宫。
听说宫里,有着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并且,也是宣判了她们余家死刑的人。
她当然不会去怪当今圣上,且不说余家世代衷心,她祖父临终前?还特意嘱咐过她,况且她自?小也是接受过忠君爱国教育的世家贵女。
要?怪,她也只会怪这其?中的罪魁祸首,怪那些臣子?们。
虞夕月凝视着外头的月亮,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圆圆满月,却是出现在她这般落魄无依的时刻,当真是无情。
她如今甚至还不能细致地查探出这幕后的凶手……
想要?将她们余家推入深渊的人,与她们家有旧怨的人,想要?把她们家当垫脚石,进而在帝王面前?露脸,取而代之的人。
在她十岁的某天夜晚,虞夕月有了个更大胆的、又带着点?儿?天真的想法。
她想走出这间屋子?,走得更远,更广。跑出闭塞的夹道,去看看外头的人,外头的世界。
后来,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日夜的祷告。
以至于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个带她来这里的老鸨,竟然也扬起了伪善的笑容,用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腔调,佯装和善地同她说,“太后娘娘要?见她。”
太后娘娘要?见她?
这怎么可能呢?
虞夕月努力仰起脸,试图从那人的神情中仔细辨别出什么细节,她瞧得认真,显然是不想再栽第二次跟头。
用这几年谨小慎微的温顺,和隐没于人后的察言观色来换取自?己的第二次机会。
但这一次,她看了许久,却是有些疑惑了。
对方?……竟然说的是真的吗?
她看不出。
但是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是入冬之后难得的大晴天,而且,甚至没有什么凉飕飕的大风刮过来。
虞夕月几乎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两息,便轻轻应下了。
跟随者那位老鸨,迈出了她的第一步。
后来在无数次的回?想中,虞夕月其?实都是无比庆幸的,庆幸她真的迈出了这一步,也真的见到了宁朝的太后娘娘。
可是……说到底,她其?实也并没有走太远。
她只是跟随者前?头的人左拐右拐地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就这么见到了那个人。
曾无数次想象过的,远在皇宫之中的贵人,锦衣玉食,仆从簇拥,现在,是她要?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迤逦珠帘后,太后的那一双黑眸,冷漠又带着几丝直白?的打量。
但于虞夕月而言,这与几年前?老鸨对她投来的目光又有那么几分不相?同。虽都是对待货物,可虞夕月就是直觉认为,眼前?的人,更适合她赌一把。
赌一把前?程,赌一把……她自?己的命。
那时,她问?自?己是否甘心。
于是,虞夕月便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用几年来练习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