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身体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军装很快就在挣扎中皱成一团。
“少帅。”孟老三咵的一声出列,站得笔直,肩膀绷得紧紧的,这会儿倒真像那么回事,是个老兵的模样,“这件事由我而起,您应该枪毙的人是我。”
雷少帅愿意成全他的义气。“一起枪毙。今天也算给他们看看,我雷鹤存从不讲情面,只要是给我脸上抹黑的,一律杀无赦。”
屋檐下的水珠串成珠帘,滴答滴答地敲打着石阶,像在倒计时。士兵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雨水混合着冷汗,顺着他们的脊背缓缓流下。
雨丝飘在脸上,如一只鹅毛在轻拂,叶先霖抬手抹了一把。她有点内疚,若是知道这姓雷的杀人不眨眼,她绝不会挑事的。但是若是自己现在出口求情,反而会更加激化矛盾。她咬着嘴唇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
房雪樵那傻子却出声了。“这位,少帅。”他微微弓着身子,很谦卑的样子,“您不必这么严苛,不过一个小小的口角……”
雷鹤存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要回客栈。
房雪樵忙抢先一步拦住他,他身后的士兵们却上前来将房雪樵控制住。
叶先霖不禁再次感叹房雪樵就是个傻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她也不敢说话,不敢求情,她这会看出来了,姓雷的是个狠角色,她惹不起。
眼看孟老三和圆脸士兵要被拖走,二楼雕花木窗吱呀轻启,穿着粉色旗袍的余婉娘探出半截身子。"雷少帅,您怎么把我们客栈当靶场了?两位兄弟可没什么错处,您呀,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一条命吧。"
雷鹤存谁的面子也不给,铁了心要杀人。不杀不足以平复心头那股翻涌的恶气,不杀不足以震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圆脸士兵先被拖出去,脚尖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痕。他张大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随着院外一声清脆的枪响,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江南烟雨里。
孟老三虽然平日自称英雄好汉,此刻却面如土色。他双腿发软,像两根煮烂的面条,任凭两个士兵架着也站不直身子。下一个就是他,他再没想过居然是这么个死法儿。
“住手!”
一道清冷的女声划破凝重的空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洋装的姑娘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冷着脸走了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敢在五寅镇杀人!”
余婉娘揉着被吓得噗通乱跳的心脏,款款的走下楼来。
雷鹤存斜瞥着这位行侠仗义的姑娘,连开口都嫌多余。
身边的参谋替他开了口。“国民革命军独立第十一师雷师长。”
叶先霖来五寅镇之前听过这个名号,原来他就是人称“白无常”的那位雷少帅。纵然她胆大包天,却还是为自己方才的冒失感到后悔,怎么能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他!
白衣姑娘却并没有被这个名头给镇住,她冷笑了一声,问道:“既然自称国民革命军,就该知道正规部队讲究纪律军法,不是以某一个人的命令为准绳。我倒要问问,他们触犯了哪条军规?”
房雪樵却像是做了亏心事,低下头往叶先霖身后藏去。叶先霖看看姑娘,再看看房雪樵,难不成这两人还有什么私情?
雷鹤存终于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目光像毒蛇般缠绕在白衣姑娘的身上:"我军中事务,轮不到外人置喙。要枪毙,自然是因为该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