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良是个聪明人。即便是知晓徐应明在帮着站长对付她,如今一再相逼,也难免不会起疑。
眼下北面的解放军一路打胜仗,徐应明的心中竟也有了些不该有的浮躁。
这是致命的。
她不由得反思起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沉得住气。
另一边,沈志荪也从春雨楼前台伙计那里得知了保密局的动作。
后市街的春雨楼是他们的一个紧急联络站,前台的小伙计是自己人。沈志荪在第一次和这位信天翁同志接头时便有过约定,除了固定时间的会面,如果她有情况,想要主动联系组织,便可以来这里。
两短一长的鸣笛暗号,再要一份梅家坞的龙井虾仁,不要狮峰的。伙计便会知晓,眼前的顾客是组织来的人。他会借由留下联系方式的名义,让来人留下关键情报,然后再由自己转递给“花匠”同志。
沈志荪从口袋里翻出一盒火柴,动作熟练地将纸片销毁。
他神色沉凝地盯着火苗,眼睁睁地看着它只一瞬间便将纸片吞噬。
但沈志荪没有动。
按理说这个时候,既然已经进入了保密局的视线,他便应该完全静默下来,躲避风头。可是眼下的情势却已容不得他保守行事。杭州地下组织每天收集的情报像潮水般向他涌来,几部电台轮番工作,隐秘的电波在京沪杭的上空织成一张巨大的信号网。
作为地下工作者,静默有时确实是最好的保护,可是如果一直静默,所谓潜伏便也失去了意义。
沈志荪如今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于是在思索片刻后,他毅然决定还是和徐应明见一面。
上海局的同志已然向他传达了最新的任务指示,他也需要立刻转达给徐应明,以便展开后续工作。
当晚,在春雨楼送来的食盒夹层里,徐应明发现了一张字条。她认出那是沈志荪的字迹。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写着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眼下天色已晚,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很安静。徐应明仍旧雷打不动地回到书房里,在桌边坐下处理工作,直到凌晨,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敛好,锁进柜子里。
西牌楼 19 号小楼窗子里透出的光终于熄灭,整个街道陷入沉睡中。
徐应明披着一件深色大衣,帽檐压低遮住了眉眼,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闪进黑夜里。
这一带多是居民区,静悄悄的。人们大多已经睡下。路边上,除了瑟瑟的寒风拨弄着昏黄的灯光,几乎不再有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