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良咬着牙，勉强撑着站起身来。徐应明连忙上前搀扶。她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山石后倒足以遮挡两人，于是搀着周先良过去。

周先良脸色惨白地坐靠在石头上。

“先良姐，你怎么样？”

周先良缓缓摇了摇头：“执行南京的命令吧。”

“你说什么？”

“开枪，杀了我。”

“不可能！”

“徐应明，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当了几年共产党，你心都变软是吗？”周先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语气恳切，“你不杀了我，今天你交代不过去的。”

徐应明当然知道，可是她做不到。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地上的枝叶细细簌簌地响着。

“徐应明，开枪！这是命令！”

周先良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盯着徐应明的眼睛，就像八年前那样，向她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

“先良姐……”

“你必须潜伏！想想你的使命，想想杭州的未来，不值当为了我暴露自己。”

徐应明颤抖着举起枪，对准了周先良。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周先良目光焦灼地看着她，无声嘶吼：“开枪！”

“徐应明！”

“砰”

枪管飘散出一丝青烟。徐应明依旧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面前的人却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徐应明，你在做什么？”孟均漱站在十米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应明盯着周先良，缓缓垂下了手臂。

“站长，”良久，她沉声开口，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她差点杀了我。”

“所以你就开了枪？”

“如果不是站长你们的那一枪，只怕现在死在这里的人，就是我。”

“徐应明，保密局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孟均漱盯着她，说，“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灭口？”

徐应明终于收回目光，她迎着孟均漱走上前，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将那早已揉得皱皱巴巴的总部电文递上。

“站长，南京给我的密令是：周逆叛党，就地击杀。”

70 无字碑

这天早上，徐应明刚一来到浙江站，就注意到院子里停着的上海来的车辆。她在上楼的时候迎面遇见了邹副官，他板着脸朝她点点头：“徐副站长，站长和谭主任在会议室等您。”

徐应明说了声多谢。

自从两个月前周先良身死，保密局杭州站的副站长之位便出现了空缺，然而总部却已经自顾不暇。上面没有派来新任的副站长，而是让徐应明暂代副站长之职。

浙江站大楼里几乎已经人去楼空，很是冷清。徐应明走过大理石板的地面，皮鞋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进来。”

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徐应明反手带上门，仍旧不破规矩地向谭主任行礼。

“主任。”

谭主任点点头。

孟均漱解释说：“谭主任此番亲赴杭州，为的是我们浙江站后续的工作安排。”

徐应明了然。年初的时候，国民政府陆续迁往广州，南京保密局的中枢也转移至上海，在那里设置一个临时的上海办事处。

“徐副站长，”谭主任肃然说，“二十日谈判破裂，南京岌岌可危。毛局长的意思是，可以启动毁城计划了。”

徐应明心中一颤，却面色不显：“主任，所有留在大陆的潜伏人员，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知道。”谭主任说，“方才孟站长正在和我说这件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我们还需要一位总负责人，统筹联络，接收总部指示。孟站长推荐你们浙江站的程代颐程科长来担此重任，徐副站长觉得如何？”

程代颐？徐应明愣了愣，微微皱眉。

“程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