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两家世交,却也是传统家庭。二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婚,不久后便有了女儿应明。

那时的北平,新文化运动的浪潮正如火如荼般席卷全城。两个年轻人脱离了家族的束缚,踏入这属于青年人的新世界。

蔡公治校后,徐从道报考了北大,并终于在六年之后完成了学业。彼时,妻子亦在他的支持下进入女师继续学业。

君玉走上前,踮起脚,一把搂住徐从道的脖子,埋头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很快的。徐从道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安慰说,你且在这里安心完成学业,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君玉放开他,微笑着望着他,牵起女儿的手。

徐从道蹲了下来,平视着女儿的眼睛,笑着说应明,爸爸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徐应明乖巧地点了点头。

徐从道不会想到,文人出身的自己有一天会走进军校,就像他也没有想到,君玉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完成女师的学业。

三一八之后,林君玉带着女儿回到了沈阳老家,却没有回到长辈们身边,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城中租下一个小院子,带着女儿在那里安顿下来。

徐从道则在学界前辈的介绍下,加入了方才落都南京城的新兴政党,并在军校毕业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党务调查科的一员。

他已经许久没有给家里回信了。

军校结业后的第三天,徐从道在褚绍伯的安排下,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轮船。

褚绍伯是他的学长,也是他在调查科的领导。实际上,他与自己同岁,却是党内北伐时期的老人,完全称得上一声“前辈”。

徐从道清楚地记得,那一日他秘密地把自己叫来,神情严肃地说:现在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我希望能由你来完成。

徐从道说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褚绍伯有些意外他的爽快答应,说:你就不问问具体内容?

你叫我过来,便是已经做好决定。徐从道说,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犹疑的必要。

褚绍伯满意地点点头,递给他一只信封。

这是后天上海启程的船票。他沉声说,你准备一下,尽早出发。

船票?徐从道瞪大了眼睛,问,去哪里?

日本。

日本?

我已将你这些年的公开档案全部销毁。褚绍伯说,你要记住,离开北平后你便一直在上海的报社工作。

徐从道愣了愣,说,好,我知道了。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那我在那边的任务是什么?

我已安排你进入东京帝国大学进修,为期两年。褚绍伯说,在那里,你需要尽可能地接触和结识日本右翼分子,和他们打成一片。

徐从道抬起头看着褚绍伯,神情严肃。

你想安排我去做卧底。

中日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褚绍伯叹了口气,说,我们需要未雨绸缪。

徐从道攥着信封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半晌,他问:需要多久?

少则三五年,多则……永远。褚绍伯神情怅然地说。

得知君玉病逝的消息时,徐从道方才回到上海不久。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封沈阳来信,久久不语。

这些年君玉的身体状况一直不甚理想,这些他不是不清楚,可是却不敢与她们母女有过多的牵扯。

君玉寄来的家书,每一封他都完好无损地封存在箱子里,正如同他那深深埋藏心底的思念与爱意。从那天起,徐从道没有再往家中写过一封信,他害怕自己牵连到她们,也害怕她们会对这样的自己失望。

从前的爱国青年,摇身一变,成了为侵略者摇旗呐喊的“亲善分子”。徐从道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们母女。

他原以为,这样便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错了。关东军占领东三省后,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