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明见到周先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孟莘听说她前夜里为了工作滞留在研究所后,一到下班点便不由分说地把她赶回家去,说是“担心徐主任找他麻烦”。徐应明却在离开研究所后,沿着大街绕过几个路口,最后走进和周先良事先约定好的咖啡馆里,她开门见山地说:“日本人暗地里在和苏联代表接触,但是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谈判内容。”

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她们坐在靠窗位置的转角处,店内与大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徐应明将掌握的信息逐一汇报。不等听完,周先良却渐渐皱起眉头,似乎并不乐观:“如今欧洲战事紧张,苏联担心德国人随时开战袭击,自然不敢再与日本人在东线发生冲突。这场谈判,怕是要占下风了。”

“倒也未必,”徐应明想了想,说,“虽说在日本高层内部一直是‘北进’政策占据上风,但毕竟诺门坎事件令他们有所顾忌。如果苏联人能够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未必不会同意。”

周先良点点头,神色凝重:“这件事我会立刻报告给总部,上峰自会有所判断。只是一旦密约签定,恐怕于我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日本人一定会对苏联援华提出要求,”徐应明叹了口气,“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否则太被动了。”

周先良的目光落在窗外葱郁的枝叶上,那浓郁的绿色令人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她告诉徐应明:“如果苏联靠不住,那上面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美援。”

徐应明愣了愣,低下头:“看来他说的果然没错。”

“谁?”

“朱砚平。”徐应明回答,迎上她的目光,“他是我在临澧的教官。离开重庆之前,他告诉我,如果想要尽早结束这场战争,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美国也拉下水。”

“这件事说来容易,”周先良叹了口气,“可实际上呢?他们一贯奉行绥靖政策。想要把其他势力拉入局中,我们绝对不能被抓住任何把柄。”

“我知道,所以我们并不用和他们直接对上,我们只需要在敌占区制造足够数量的暗杀和破坏案件。”徐应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认真地说,“但是以我们近日来组织的数量,还远远不够。”

“你是说,借日本人的手?”周先良会意,“利用租界中 76 号和特高课的‘反击’,激化他们在租界占领上的矛盾。”

“没错,不管是英美,都绝不会允许日本人再像在天津那样,利用恐怖活动夺取租界。他们或许会在治安案件上有所合作,可一旦涉及根本利益,这些高高在上的洋人们绝对不会放手不管。”徐应明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推他们一把。”

周先良神情严肃:“你有想过后果吗?”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绅士’们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强势。《有田-克莱琪协定》签署后,我们在租界的潜伏工作也愈发艰难了。”

“我知道。”徐应明叹了口气,“当初我们潜伏组执行刺杀任务时,时刻都要躲避工部局警务,以防他们把我们交给宪兵队。这是一个赌局,赌注很大,可一旦我们赌赢了,那便是扭转乾坤。”

周先良沉思着没有说话。

徐应明又道:“罗斯福总统限令日本半年之内废除这一协定,否则将考虑终止美日 1911 通商协定。日本物资匮乏,一旦受到经济制裁,举全国之力将难以维持战争机器,必将寻找新的出路,而它如今又选择与苏联订立密约,那么这个突破口会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这件事我来安排,”周先良答应,“你刚刚打入研究所,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参与其中。”

徐应明点点头,却还是说:“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参与行动。”

“不行,风险太大了。”周先良皱眉,“军统有的是杀手,可找到一颗完美条件适配的钉子却并非易事。”

不论从何种角度,徐应明确实都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情报员,周先良不由得暗自称赞朱砚平的眼光。一般的潜伏人员通常提供事实,但她却能更进一步,通过接触的